她虽然在太初殿被天衢子一番训斥,但毕竟拜入了燕回梁亲传弟子门下,身份不是外门弟子可比的。是以座次也在前五排之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讲坛上天衢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滑过自己。
她左右看看,四周都是男修,只有身后坐着“心宽体胖”的顼婳。他总不可能是在看那个胖女人吧?如果真的要看,何必把她发往外门?大长老都发话让他自己收为弟子了。
他既然嫌弃,当然不可能关注。那……难道他真的是在看自己吗?
尹絮苹芳心骤乱。
一堂课后,会要求各弟子画出当今玄门各门派的分布图。这其实是一张以九渊仙宗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玄门地图。这自然是很重要的,外门弟子经常四处游走,他们其实不需要学习什么高深术法——修为造诣是内门弟子的事。
他们只需要知道哪些门派与九渊仙宗交好,哪些门派不能轻易起冲突,哪些门派可以结交救助。
所有弟子都在埋头画图,天衢子沿着课桌间留出的通道四下行走。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第六排,那个人身侧。
顼婳也在画图,这东西于她而言并不陌生。她一手握笔,一手压着羊皮卷。苦竹的清寒之气渐渐临近,天衢子贴着她的课桌走过,柔软的衣料轻轻擦过她按在桌角的手。
几乎小心翼翼的触碰,顼婳并没有抬头,如他也没有多作逗留。
苦竹的清寒与桂花的甜香交错而过,神魔之息突然明白,其实他是不会把傀首怎么样的。
傍晚时分,顼婳交了玄门地图,便到了下学时候。
天衢子自然早已离开了,他一走,其他的内门弟子也作鸟兽散。只有外门弟子,还聚在一起,对掌院风姿惊叹向往。顼婳出了学堂,旁边就是膳堂。
内门弟子辟谷,外门弟子又大多出身贵家富户,是以斋心岩的膳堂售价可一点也不善良。
顼婳走进去,发现里面卖的各色饭食都还挺贵,不由意外 ——怎么九渊仙宗的外门弟子还要自己负责伙食的吗?
妈的,百密一疏,早知道奚云清给的银子就留一点给自己了。
傀首站在膳堂前,肚子咕咕叫,却没有一文钱。这……实在是有损光辉形象啊!!偷吧,倒是简单,但是九渊仙宗的连衡大阵,跟魔族九殛天网齐名。恐怕什么手法也瞒不过它。若是来个浮光留影之术,恐怕以后不太光彩啊……
但是饿死于盛宴之侧不是傀首的风骨。她想了想,立刻举步往融天山上走。巡守弟子当然拦住她:“阴阳院重地,外门弟子不得入内。”
顼婳面不改色:“奚掌院命我下学之后前去拜见。”
为了一口饭,竟然也不惜用了拜见这两个字。
守门弟子一听,果然有些犹疑,立刻以护山大阵连衡向苦竹林传信。
天衢子彼时刚刚回返,闻听连衡传报,只微微一愣,立刻道:“进。”
顼婳观察着守山弟子的神色,这老匹夫一直对她不闻不问的,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他不会不见吧?好在不过片刻,守山弟子已经客气地道:“请。”顺便给了她一道临时的出入符箓,使用一次失效。
顼婳根本就不知道苦竹林在哪里,好在连衡很尽职,一路以灵光指引。
苦竹林真是林如其名,正是迸出依青嶂,攒生伴绿池。滔滔竹浪间,白石小径蜿蜒向前,干净得不似人间。顼婳却没心情欣赏这些,她只是觉得……竹笋还不错。如此肥大,剥壳洗净,炒一盘软糯的红烧肉,那滋味一定……
果然人不辟谷,凡根不去。
小道尽头是几间精舍,精舍门口,天衢子白衣黑发临风而立。此景堪入画。
然而傀首此刻没有作画的心思——她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纵然眼前人甚为不喜,她还是道:“今日前来,是为答谢掌院相救之情。”
呵,虽然他并不情愿。心中冷笑,然受困于腹中饥饿,她面上神情倒是真挚:“但此事想必说来话长。不如我们把酒对饮,细细商谈,如何?”
此话傀首自认为说得已是极为明白,但是答谢二字过于刺耳。奚掌院眉头紧皱。为见她一面,他不惜惊动阴阳院前往斋心岩讲授九渊门规。满腔温软,寸寸柔肠,她脱口而出的,便是答谢。
二字如刀,他为刀锋所伤,瞬间薄唇微抿,人便显得十分无情:“答谢?傀首意欲如何答谢?”
顼婳都快饿晕了,心里骂娘,脸上带笑:“坐下商谈,可好?”
天衢子不依不饶:“傀首觉得,何为答谢?”
顼婳是真的饿,于是还真是认真想了想:“九渊意向,你我皆心照不宣。这次承蒙掌院盛情,尽管阁下乃出于宗门立场,本座仍心存感激。答谢一事嘛……如果我顺利回到画城,可以适当给予九渊弟子出入画城权限。若有族人愿意结亲,我不阻拦。至于准许多少九渊弟子进出以及何时进出,待定。”
真是恩怨分明。
奚掌院被自己一腔火热情愫打了脸,心下恼羞成怒,面上却喜怒不显。他视线垂地,一拂袍袖,泠泠道:“既然商议已定,傀首请回罢。”
……什、什么啊!!喂!!顼婳气得,这老匹夫有病吧,老子说得不对?!
然而就是因为说得太对了,账算得一清二楚,导致奚掌院自尊严重受损,半点挽留她共进晚餐的意思都没有!!
妈的,贱人!!
傀首恶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