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损上看,北洋水师无疑是这常战的胜利者。但如果放眼整个战局,他们的道路仍旧漫长而艰辛。联合舰队虽然损失了更多的战舰,但多是二线的老朽船只,8艘新锐巡洋舰尚有6艘得存。北洋水师火炮射速劣势仍在,特别是装填黑火药的高爆弹和实心而无法爆炸的穿甲弹、和装填下濑火药的日本海军炮弹相比,其威力简直悬殊如天地。最为重要的是,日本为了这场战争,可以倾举国之力购买军舰;他们在中日开战的当天就向英国订购了2艘排水量超过12000吨的大型战列舰,过上几年便可以绝对优势卷土重来。而清廷不思进取,一味维稳妥协,这次由于一等战列舰对杂鱼巡洋舰的绝对优势才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下次呢?
晚风呼啸,惊涛卷舞,剩余的北洋水师战舰排成正常的双鱼纵列,弹痕累累的“开远”号战列舰仍旧航行在队伍的正前。克劳德上校走出司令塔,看着在战斗中负伤和致残的德国水兵,心情沉郁,酸楚难言。虽然雇佣兵的报酬丰厚,受伤或是战死更是有一大笔抚恤金;但这种在刀刃上舔血的生活,真的是德意志海军的官兵们适合做的么?凭借这场战斗的胜利,雇主将毫无疑问的给他一笔巨额的奖金,自己在海军内也可以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但为什么自己心中没有丝毫的高兴?
“福龙”号鱼雷艇艇尾,林履中看着逐渐远去的战场,神色复杂,久久难言。在那片海域里,陪伴了自己8年的“扬威”号撞击巡洋舰和一百多名英勇的海军将士,找到了属于自己沉睡的温床。与他亲如兄弟的“超勇”号舰长黄建勋,已经和他的战舰一道长眠海床。这究竟是感情的不舍,还是军人的执着,恐怕只有他本人清楚了。
恍惚间,林履中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回到了福建船政学堂的那间教室,回到呢漆料新浸的那张桌前。阳关铺展,鸟语花香。自己和那个高大挺拔的少年坐在同一根长凳上,正随着众人一道,朗读着教官教予的那首充满爱国情怀的慷慨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林履中轻轻的念着,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丝欣悦的神情。二十年光阴如水,山河易色,他们因海军而建立起的友谊却稳如磐石,历久弥坚。轮机轰鸣,涛声悦耳,他嘴角微微一咧,像是在笑,却又像是在哭。
“啪嗒”一声,一颗水珠滴在甲板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林履中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万千银丝细线从空中纷扬洒落;片刻间,眼前便是模糊一片,只感受到一道道水线,在脸上纵横交错,恣肆奔流。
“原来……是下雨了呢。”林履中用已经变得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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