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怀冬已经不在了,门外的伙计似乎也少了好几个,“怀冬小哥哪里去了?”
夏仲春淡淡地说:“有件事需要他去做。”
许氏一喜一愁,喜的是走了几个大肚汉,愁的是这一大锅米饭自家老伴儿和儿子却吃不上。
“怎么不早说呢,腊梅蒸了一大锅米饭,吃不完放一晚上就坏了。”许氏不由地有些埋怨道。
“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再说了,就算怀冬不回来吃,不是还有吕大哥吕大嫂嘛,难道他们今天不回家了?”夏仲春目光炯炯,看得许氏有些不自在。
“回来,回来。”许氏僵笑一下,拿出干净的碗筷给夏仲春盛饭,又给两个孙子盛了满满一碗大米饭,到了孙女的时候,她原本只盛了小半碗,后来想想又添了一勺。
这一切都被夏仲春看在眼里,她心中悔恨,当初怎么就没有看出这家人的本质呢?连自己亲孙女都苛待的人,指望她能对寄养的孩子好?这是天方夜谭。
夏仲春只吃了小半碗饭就吃不下去了,剩下的米饭并没有浪费,被腊梅接过去吃了。
她们吃完饭,怀冬还没回来,夏仲春就继续坐在吕家院子中等,剩下几家没送到粮食和工钱的人家在家等不及找上门来,夏仲春说:“我的规矩是看到孩子安好才发钱粮,你们去把孩子带来,我看过之后就发。孩子还小,无论如何一个月也吃不了三十斤粮食的,剩余的钱粮由你们自由支配,若谁拿旱灾一事苛待孩子,我是不会发给他钱粮的,还会将孩子带回去。”
有人带着孩子的,夏仲春检查过,见孩子虽然瘦了,但精神状态还不错,就痛快地发了钱粮,敢直接将孩子抱来的都是问心无愧的。
有几个人脸上讪讪地,自从水田里的庄稼被干死,全家人都紧衣缩食,大人能抗饿,心疼孩子的人家都紧着孩子先吃,这时候就看出亲生跟非亲生的区别了,亲生的吃一碗,非亲生的连半碗都捞不着,很多人家都跟吕必成家一样苛待寄养的孩子,只是没有吕必成家这么丧心病狂罢了。
好的年景,大家可以养蚕缫丝,如今大面积干旱,蚕也不好养,全家人的收入都在缩水,夏仲春发的工钱是挺多的,可谁知道旱灾持续多久,他们不得备个后手?
总之,自己有一万个苛待寄养孩童的理由。
有几个苛待的狠了的人家不敢将孩子领过来,想用生病这个理由搪塞过去,被夏仲春驳回了,“既然病了,那待会儿我就亲自过去看看,你家住在村东头吧?你回家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还有人说孩子被领到亲戚家玩儿去了,夏仲春照样顶回去,“去串亲戚了?晚上总会回来吧?我等着就是了。要是今晚不回来,我就明天再过来,等我见到孩子就发给你钱粮。”
总之一句话,见孩子,领钱粮。
心虚的人不想让她见到孩子,可不见到孩子就不发钱,无奈,只好惶惶地回家将孩子抱来。
夏仲春一个一个检查、询问,得出来的结果令人愤怒。但现在不是愤怒发火的时候,她现在没能力一下子安置这么多孩子,育婴堂已经被官府收回去另做它用了,刘家也没有足够大的地方和足够多的人手照顾孩子们。
有几个孩子瘦的特别厉害,夏仲春将她们的养父母点出来,“你们扪心自问,如果她们是你们的亲生孩子,你们会这么对待她们吗?就算你们不爱她们,我可是出了工钱的,你们没有任何理由苛待她们。这个月你们几家的钱粮减半,下个月我来探视,如果孩子的状态有所改善,我会将这个月罚没的钱粮补上,如果孩子的状态越来越差,那我会将孩子带走,寄养关系终止。”
田里已经颗粒无收了,若是再少了这个进项,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所以被点名的几家老老实实认罚,拿着一半的钱粮失望而归。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腊梅义愤填膺地问:“小姐,那些人都是丧了良心的,您怎么还将孩子留在他们家里?”
“我倒是想将她们领回去,但现在咱们没条件,况且他们虽然犯了错,但并没有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我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今年年景不要,要是没了这个进项,说不定就要开始扔自己的孩子了,凡事要留一线,,将他们逼上绝路,何尝不是将我们闭上绝路?”
她将所有的寄养人家都打发走已经半下午了,这期间许氏一直如坐针毡,直觉告诉她,夏仲春已经知道他们家的事情了,她想赶紧去通知躲起来的老伴和儿子儿媳妇,但她刚要走,就被腊梅拦住了,腊梅问:“许阿婆,你要去哪里啊?你走了家里这几个孩子谁帮你带?我们这么忙,可没空给你看孩子。”
许氏留在家里的任务就是看孩子,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猛地瞥见一旁的大孙子,忙将吕雷叫过来,悄声跟他说:“你去跟你阿公说,刘少奶奶估计已经知道了,让他们今天晚上不要回来了。”
吕雷蹙着眉头,“阿婆,这事瞒不住人的。”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许氏压低声音训斥道:“这事要是瞒不过去,我们一家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你们兄妹三个就是孤儿了!你难道想当孤儿吗?”
“阿婆,你之前一直教导我们要诚实吗?你为什么骗人?”
“臭小子,敢教训我!?”许氏伸手给了疼爱的孙子一巴掌,“让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