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的反应格外激烈,当即浑身一软,趴在了地上。
珞宇的反应也不慢,猛地将沅茝拉进怀中,转身缩成一团!
玄衣上爆发出一层濛濛血光,但背对老者的一面即刻就成了风中残烛,只剩下几乎看不到的薄薄一层。
老者的情绪波动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珞宇就已听到了法衣血海发出的哀嚎,以及自己骨节间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沅茝被胡乱一揽,鼻子正正好撞在了珞宇胸口的一颗墨玉扣子上,一股难以忍受的酸痛顺着鼻腔冲向脑海,那张被憋得通红的小脸骤然抽搐起来,眼泪失控汩汩冒出。
她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珞宇抖得比她还厉害,直到勒着她的手臂突然一松,她才跌坐在了地上。
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沅茝一手捂着酸痛的鼻子,一手揉着快被勒断的脖子,悄悄探头出去。
情绪释放得酣畅淋漓,老者只觉得许多年都没如此痛快地喘过气!
可是紧接着,一个自带哭腔和鼻音的声音传来,将他骤然拉回现实,“爷爷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突然醒悟到自己意外造成的“破坏”,心虚和后怕涌上心头,老者愣了一瞬,便对正在颤颤巍巍爬起的白鹭喝道:“不是叫你看着沅茝吗?你怎么自己趴下了?还要麻烦客人!这要是……”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一时激动伤了沅茝,老者就不由打了个寒战,自责之意更浓了。而白鹭则是在这一喝之下,再次趴回了地面。
珞宇此时缓过气来,也奇怪道:“前辈,您这是……”
“咳咳,”老者略显尴尬,解释道:“人老了,好久没听过这么好的好消息了,一时没忍住……哎,恑族耀族背叛在先,我又一直以为遒族也已灭族,以为我们连最后一个盟友也没了,成了彻底的孤立无援。现在听说遒族还有后人在外活动,我这是心下安慰啊!”
老者说着,就又要流下激动的眼泪来。
“你知道吗?这一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这都是来自先祖的庇佑啊!”
老者的语气从激动变为庄重,从感恩变得虔诚,沅茝听着,酸痛的眼泪也化为了喜悦的泪水。
随后,老者从腰间布囊里翻出两大块碎瓦片似的东西,十分珍重地捧在手心,说道:“我们逃到这里以后,我还特意去过遒族的故地探查。那里明显经历过大战和洗劫,有价值的东西几乎不剩什么。而我当时就是因为捡到这个,才断定遒族已经灭亡了。
“你一定想不到,”老者的声音有些飘忽,这些……就是荒神像的碎片。”
“什么?”珞宇大吃一惊,“您是说……荒神像碎了?”
“是。”老者肯定道:“我曾经以为荒神像是被那些叛徒给毁了,但现在想来,它的破损应该没有那么严重。看形状,这两块碎片大约来自荒神像的尾部,而你说你那朋友召唤出的虚影只有上半身,我就更能肯定了。
“我族的朋友啊……他们不仅有人生还,而且还带走了破损的荒神像!先祖护佑!”
老者再次努力平息了激动的情绪,又道:“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若再见到遒族的人,定会转告他们碎片的下落。”这个请求并不难猜,珞宇就抢着说了出来。
“正是正是,那就麻烦小友了。”老者十分欣慰,看着珞宇的眼神中不由流露出更多亲近之意。
这时,地面上的卷轴忽然漂浮起来,轻轻一抖,正好将一副新的绘画展现在三人面前,明显是老者主动为之。
画中的海面上,诸多岛屿星罗棋布。就在距离画面最近的一座大岛上,许多身披叶片并且缀满各色花草的人们正在围着一个巨大的石块手舞足蹈……更准确的说,他们是在跳着一种珞宇看不懂的怪异舞蹈。
大石块实在看不出什么特殊,只是表面十分光溜,外加顶端较为平整。石块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色祭品,从果子树枝到牲畜以及手工制品,看上去就是一个原始部族日常生活所用的东西。
跟前面的多处战场相比,这幅画的内容简直太家常了,珞宇甚至不禁怀疑起这个部落的开化程度。而画中之人又叫又跳的唯一结果,就是四周的海面上起了一层轻雾,将背景中的其他岛屿变得模糊起来。
珞宇的困惑不出意料,老者笑道:“这是东海沧族,你也看到了,他们可不像是块战士的料。但是打赢圣战,靠的可不只是战士。
“沧族的人亲近自然,聪颖善良,是天生的自然沟通者和出色的医者。画中的祭台就是祈雨台,他们虽然居住在东海深处,但祈祷而来的雨水却能覆盖整个灵陆。
“天地交泰,云行雨施,陆地上才会生机勃勃。古宇圣战打了一百多年,他们祈雨就祈了一百多年。那一百年间,灵陆各地风调雨顺,灵药产量达到了平时的十倍百倍,强大的生灵随之诞生,为圣战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一百多年?”珞宇的眼睛瞪得溜圆,脱口叫道:“我怎么记得,百年前从第一次发现域外天魔的踪迹到天缺之战,一共也不到三年呢?”
跟古宇圣战相比,百年前的战争实在是太短了,短到不可思议,短到令人不安。
老者似乎也有同感,担忧道:“怕就怕,那并不是结局,而只是一个开端。”
沉重的气氛制造了片刻的沉默。
珞宇几乎可以肯定老者的猜测就是事实,所以他无法抱有侥幸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