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了攥拳头,到底无法说出口湖泊河道里的水被剧毒污染的事,只轻声道:“既然如此,我把城主府里的藏水匀给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
到底是朴实的庄稼人,他们很快回过神,纷纷向沈妙言道谢。
沈妙言松了口气,正要吩咐韩叙之放水救人,只见街头突然响起骚动,又有大波人涌了过来!
那是一批住在城里的商人,他们奔过来,哭着跪在城主府前:“求郡主救命!我们地窖里储存的水源,皆被人洒了毒药!早上我们去取水,就看见水面上漂着一层死老鼠,恐怖极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
一时间,整座城主府前都是震天哭声。
其中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哭道:“郡主,您行行好,就让我们去江边担水喝吧?您莫名其妙把河道围起来,究竟是所为何事?您要争天下,咱们北郡城的人,又出力又出财,如今您莫非还想要我们的命?!”
这话很是不中听。
然而却诡异的,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一片嘈杂哭声中,沈妙言紧紧扶住拂衣的手。
她没有办法说出河道与湖泊都被污染的事,否则必然引起城中骚乱。
然而她的确拿不出任何阻止他们去河边担水喝的理由。
不知是谁在中间起哄,那群百姓由最初的怨言,逐渐变为骂骂咧咧,最后甚至纷纷站起身,朝城主府涌来,嘴里所言皆不堪入耳。
拂衣等人把沈妙言护在身后,“郡主,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话音落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臭鸡蛋,高声喊道:“魏天诀,枉我们如此信你,你却连条生路都不肯留给我们,你去死吧!”
说着,猛地掷出手中鸡蛋。
沈妙言避开半步,鸡蛋砸到地上,立即散发出恶臭。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家郡主是为了你们好!”添香大怒,插着腰站在前面叫嚷出声。
然而暴乱中的百姓是不会听她说话的,无数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砸了过来,慌得侍卫们匆忙护着沈妙言进了城主府,又花费了大力才把朱门给合拢,插上粗木门闩。
外面依旧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叫嚣着要沈妙言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沈妙言面色冰冷至极,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这件事不消多想,定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那个人,恐怕正是徐鸿煊。
然而当务之急是抚平那些百姓的怒气,她转向韩叙之:“咱们府中,还有多少存水?”
韩叙之报了一个数字,她沉吟片刻,认真道:“在后门口设水铺,分出一半的水送给城中百姓救急。另外,让沈连澈过来见我。”
说罢,匆匆往后院而去。
连澈把玩着一枝将开未开的桃花,慢条斯理地踏进门槛:“听闻姐姐寻我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沈妙言盯着桌上的舆图,“连澈,徐鸿煊如今的军营驻扎在江岸上游背风的峡谷,你瞧这他们两边儿都是高山,一面临着水岸,若咱们从山上包抄过去,可否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连澈瞟了眼舆图,挨着她坐下,轻嗅那若隐若现的桃花香,“姐姐莫不是瞧见城中百姓闹事,所以急了?”
“你知道?”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连澈声音淡淡,手臂绕过她,把那枝粉桃花插进窗台的白瓷细颈瓶中,“只是姐姐的想法固然好,然而却没有时间去实践。”
“如何就没有时间去实践了?”沈妙言不服,“城中的水虽然被徐鸿煊的人毁掉一部分,但剩下的那点儿,也足够支撑咱们好几天”
“郡主,不好了!”添香红着眼睛奔进来,“郡主,我们好不容易在后门设好水铺,刚散出去几桶水,就有人挤挤攘攘地闹事,到后来不知怎的竟互相大打出手!那些暴民发疯般抢了咱们的水,却又在打架争斗中,尽数泼洒在地!拂衣命侍卫维持纪律,谁知那些暴民不知从哪儿弄来砍刀、斧头等物,与咱们的侍卫大打出手!”
沈妙言眉尖一蹙,立即站起身:“没有打伤人吧?!”
“怎么可能没有!如今街上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血,不止那群暴民受了伤,冲突之中,咱们的侍卫也有好些受了伤!”
“糟了……”沈妙言暗叫不好,急忙抬步想去后门。
连澈及时握住她的手腕:“来不及了,对方早有预谋,不会给咱们应对的时间。想来如今整座丰州城,都已大乱。姐姐若是信我,不如弃城而去,再另谋出路。”
“弃城?!”沈妙言瞳眸微微放大。
“对,弃城。”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妙言望过去,魏思城正坐在一辆低调的马车内,修长手指卷起一半车帘,笑吟吟望着她,“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郡主,请上车。”
他的马车后面,果然还跟着一辆载满东西的车子。
沈妙言眉尖皱起,“你们……”
“做大事者,往往需要当机立断。”魏思城拍了拍马车中的空位,“郡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郡主一占据丰州,就颁布命令,不许人私养、买卖奴隶,那些拥有奴隶的大地主,早已对郡主怀恨在心。如今有徐鸿煊暗中煽动,自然会为他出力。想来再过一个时辰,郡主想走都走不了了。”
沈妙言心中不甘,可理智却告诉她,魏思城和连澈说的,都是对的。
她垂眸,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