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穿廊而过。
过了片刻,沈妙言低头,轻轻抚了抚裙摆,淡淡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张祁云声音轻慢:“臣平生抱负,只愿辅佐这天下之主。”
“张相如今说这话,真是可笑。”沈妙言抬起弯弯眉眼,“你若只愿辅佐天下之主,当初何不直接去镐京向君天澜投诚?”
“君天澜身边已有个顾钦原,臣就算去投诚,也不会受到重用。”张祁云抚了抚胡子,表情无辜,“恕臣直言,若陛下有称霸天下之心,那么现在就有个绝好的契机。”
沈妙言背着手往前走,“你且说来听听。”
张祁云跟在她身后,“与花容战联手,可吞并楚国。占据这江山之后,陛下可借口妖道未死、恐贻害苍生的借口,召集诸国皇帝进京,共同商讨如何对付妖道。”
沈妙言顿住步子,“然后?”
“然后,一举控制住他们,号令诸国。”
明黄裙摆被吹得微微翻卷,沈妙言挑眉,“挟天子?”
“不错。”张祁云抚须而笑,“大周皇帝和北幕皇帝,向来听信女帝,宣他们进京,他们必然不会反对。而赵国皇帝,虽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可区区赵国,兵少马弱,又哪里敢与女帝作对?”
沈妙言垂眸,白细的指尖,轻轻拂拭过丝绸裙摆。
此计,不可谓不毒辣。
一针见血,直接就定了天下格局。
不愧是与顾钦原平分秋色的男人。
然而……
她紧攥住裙摆,琥珀色瞳眸中隐隐可见挣扎之色。
然而,什么称霸天下,什么号令诸国,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啊!
她平生所愿,不过是与心爱的人,好好在一起。
爹娘在天之灵,大约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吧?
捻了捻裙摆,她轻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容后再议吧。”
语毕,便大步离开了游廊。
四周寂静。
谢陶望着身前的张祁云目,听见他在风中恨铁不成钢地轻叹了声。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娃娃脸惶恐不已。
她刚刚好像,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阴谋!
恰在这时,张祁云回转身,慢条斯理地捻着两人之间拴着的铁链子,“刚刚可有听见什么?”
谢陶脸儿涨得通红,连忙摆手:“没有听见,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哦?”男人抚了抚胡子。
双十年华的小姑娘,盯着他垂在胸口的大胡子,惊恐得连连往后退:“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你,你千万不要杀我灭口!”
张祁云攥住铁链子,一点一点收拢。
谢陶被拽到他跟前,圆眼睛里越发惊恐。
男人抬扇勾起她的下颚,俯身盯着她的双目,像是在仔细研究什么。
过了半晌,谢陶看见他收了折扇,在宽袖中掏起什么东西来。
他半垂着眉眼,垂在胸口的大胡子被风吹得撩动起来,像极了她爹爹她生气时吹胡子的模样。
小姑娘吓得腿都软了,暗道他大约是在袖子里掏刀子,因此哭兮兮站在原地,声音弱弱:“嘤嘤嘤,妙妙快来救我……”
她哭了半晌,忽然听见张祁云淡淡道:“找到了。”
细弱的哭声陡然一滞,她抱住脑袋蹲了下去:“呜呜呜大叔不要杀我!我不会把你的阴谋说出去的!”
可是等了半晌,却也不见大叔说话。
她小心翼翼从臂弯里抬起脑袋,只见胡子大叔单膝蹲在她跟前,手中还拎着个软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
男人声音是一贯的清朗:“昨儿看见有嫔妃在逗弄,就派人出去寻了一只,想来你该喜欢的。”
不过两个月大的小奶猫,浑身纯白无瑕,半根杂毛也无。
懒懒缩在张祁云的掌心,宝石蓝的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谢陶,圆乎乎的猫脸上都是傲娇。
谢陶睁大眼睛,忍不住又结巴起来:“好,好可爱,可爱的猫,猫猫……”
张祁云把小奶猫递到她怀里,小姑娘立即宝贝似的捧住,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
“这是,这是送给我的吗?”
她抬头,眼儿里隐隐有着难掩的激动。
“嗯,喜欢否?”
“喜欢!”谢陶从没有哪一刻,看他这般顺眼亲切,抱着小奶猫,欢喜地站起来,“谢谢大叔!”
“给它取个名儿吧。”
谢陶低头仔细瞅着小奶猫,欢喜地结巴道:“它,它这么白,就叫它,叫它小年糕好了……”
张祁云微微挑了挑眉头,“好名字。”
两人并肩往前走,谢陶始终欢欣地凝视怀中捧着的小年糕,而张祁云则用余光凝视她的侧脸。
大胡子掩住了他上翘的唇角,只是清远如竹的眉目之间,却透出淡淡的温柔来。
若此生皆能如此,该有多好。
翌日。
楚华年果真约了沈妙言,去给沈国公的陵墓上香。
沈妙言欣然赴约,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往京城郊外而去。
沈国公一家的陵墓是后来重新修建的,就建在国安寺附近。
而楚华年为彰显自己贤良圣德之名,所以将那陵墓修建得十分端严宏伟。
沈妙言随他下了马车,他抬手道:“妙言,那里就是你爹娘和祖母休息的地方。”
沈妙言的目光扫视过,笑道:“多谢。”
“沈氏一族,为楚国贡献巨大,祖上还曾是楚国的开国功臣,本就值得如此,你又何须言谢?走吧。”
他眉眼温柔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