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他骑在骏马上盈盈而笑,俨然一副世贵家公子的谦和润朗模样。
然而沈妙言却知晓,这人的心究竟有多黑。
他亲手杀了他的师父徐老,再反过来栽赃陷害她,这笔账,她还不曾与他算清楚。
因此,她也跟着笑道:“凤公子既识得我的身份,便该知晓我与你们凤家乃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她的声音总是甜糯糯的,仿佛还带着楚南的温软,可说起狠话来,却是毫不拖泥带水。
“沈姑娘就这般确定,你们区区两人,能从我手中抢走人?”
凤北寻的手轻轻落在腰间佩剑上,带着忌惮的目光扫视过连澈。
镐京城中值得他凤北寻忌惮的人不多,可这位沈连澈,不知其所来,不知其为何而来,倒是叫他忍不住小心起来。
“能不能抢走人,试试不就知道了?”沈妙言仍旧稳稳骑在马上,“连澈。”
红衣少年应声而出。
他的身影犹如黑夜之中的暗芒,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他双手持刃,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逼近凤北寻等人。
沈妙言默然地盯着他们打斗在一处。
韩棠之、花容战等人,就仿佛君天澜手中最锋利的长刀,而于她而言,这镐京城里她能够全心信任并依仗的,却只有澈弟一人。
这些年,他曾提刀上马为她征伐四方,生生打下大片国土。
也曾于魏北的朝堂中为她力战群雄,叫朝中所有人,再不敢不服她。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当年在楚国京城时,她不曾如同楚云间那般,践踏他的脊骨……
尊严于一个男人而言,有时候大约就等同于生死吧?
她想着,看见对面凤北寻的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惟剩下受了伤的凤北寻和其他零星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
而就在她看到凤北寻的刹那,对方也已注意到她。
电光火石之间,凤北寻陡然朝她策马而来!
显然,是打着拿她威胁连澈的主意!
沈妙言近日跟随君天澜学了不少招数,加之前世的基础,即便是在凤北寻面前,也绝非待宰羔羊。
在对方长枪挑来的刹那,女孩儿迅疾低伏在马背上,顺势策马而出!
凤北寻挑了个空,回转马头,对面连澈已经杀光了他所有的人,正面无表情地疾驰而来!
二十余岁的红衣公子,如剪水般的桃花眼所潋滟的唯有浓浓杀意,那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气场,一往无前、不顾生死,着实令人畏惧。
凤北寻瞥了眼那辆马车,终究没有再与连澈他们纠缠,直接打马逃窜。
沈妙言催着掠影来到马车前,用马鞭挑开帘子,就对上凤百灵苍白的小脸。
她微微一笑,“四妹妹怎的吓成这样?走,我请你去穆王府喝一杯茶如何啊?”
散漫而不着调的语气,越发令凤百灵心惊胆颤。
此时的她,已然清晰意识到,眼前的女人,绝非她那位同父异母的二姐凤妃夕。
她是沈妙言,
是被顾湘湘推下岩浆后,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女,沈妙言!
……
凤百灵被抓到穆王府地牢,连澈吩咐侍卫看严实了,才回到花厅去见沈妙言。
沈妙言正坐在厅中喝茶,不知在想些什么,唇角的弧度十分冰冷摄人。
“姐姐。”连澈负手跨进门槛,“对于凤百灵,你可是有什么计划?”
“计划自是有的。”少女轻轻放下茶盏,瞳孔中冷芒流转,摄人至极,“她既喜欢舞蛇弄兽地害人,我便叫她再也害不成人!去,卸掉她一只手送去凤国公府,给凤琼枝瞧瞧!”
连澈站在灯火下,默默望着她。
他跟她从大周到魏北,再从魏北到中原,多年以来,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儿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今夜,究竟是什么令她这般残酷?
若说是重生一世的恨意使然,连澈是不信的。
他最了解她,知晓她有一颗世间最柔软的心,对于欺她辱她的人,她向来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是没有折磨仇人的习惯的。
唯一的可能,是为了君天澜。
因为凤百灵伤害了那个男人,所以她就要这般为他出头,为他报复!
或许她自己并未察觉,她其实把君天澜,看得比她自己还要重要……
这个猜测令连澈的瞳眸黯淡了几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乖乖按照她的吩咐,去卸掉凤百灵的手。
总归,她想要的,他都会满足她。
而沈妙言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未注意到今夜的连澈,比从前乖巧许多。
或者说,这段时间以来的连澈,都十分乖巧。
……
穆王府对街就是风国公府。
栖凤园中,凤琼枝睡得并不踏实。
梦中尽是些光怪陆离的可怕场景,令她汗湿被衾。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察觉到脸上黏糊糊、*的。
她皱眉,慢慢睁开眼,借着闺房中微弱的灯火,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枕头上,正躺着一只血淋淋的手!
那只手就贴在她的面颊上,乌红而粘稠的血液在绣枕上慢慢弥漫开,可见是刚刚才被人斩断的!
而那中指上戴着的银宝石戒指,她熟悉至极。
那是,百灵经常戴的戒指!
她猛然尖叫出声!
原本尚算宁静的风国公府,很快整座府邸都被惊醒,侍女们往来奔走,互相告知四姑娘失踪一事。
凤国公赶到栖凤园时,看见凤琼枝正蜷缩在房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