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擅长轻功的人不一定会赵舞,可擅长赵舞的人,却必然会轻功。我听闻赵地的舞蹈里面,有一支舞名为惊鸿,其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跳舞的女子可于人掌上舞蹈,亦可于水面莲叶上轻盈舞蹈。
“对擅长惊鸿舞的姑娘而言,于雪地里行走却不留下脚印,又有什么难的?而本宫听闻,相府中豢养的舞姬皆都还尚还未学会这支舞,清水城中唯一会此舞蹈的人,只有,赵媚。”
她说完,摩挲着掐金丝的暖炉,淡然地折身离开里间,重又回到大椅上坐了。
薛远跟出来,眉尖仍旧紧蹙,“可目击者说,凶手乃是个男人,赵媚身为女子,身段又……又相当不错,扮成男子,乃是有难度的。更何况,赵媚的确具有不在场证明。”
他说着,沈妙言的脑海中浮现出赵媚的那对胸。
她有些汗颜。
的确,那样大的胸,想用白绫布什么的压扁,好像难度挺大的……
而且她也不可能用宽袍遮掩,毕竟目击的侍女说了,凶手乃是个穿劲装的、很瘦的男人。
寝屋中陷入沉默。
沈妙言垂下眼帘,轻抚过罗裙上的褶皱,又慢吞吞勾描起暖炉上的掐金丝图案。
身为女子,她有着比这些男人更加敏锐的直觉。
她认定了凶手就是赵媚。
但,
她并没有证据。
她起身,边思考,边踏出了寝屋。
拂衣赶着送了纸伞过来,见她一路都在沉思,便没有打搅她,只一路替她撑伞遮雪。
不知不觉中,沈妙言走到了赵媚居住的院落外。
看门的婆子早已熟睡。
她并未惊动那些婆子,直接踏进了庭院里。
穿过小径就是正屋,赵媚的寝屋与正屋相连,雕窗上糊着高丽纸,暖黄的光晕从里面透出,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一道剪影。
那该是赵媚的人影,她正临窗发呆。
沈妙言在庭院里看了良久,听得有脚步声响起。
她忙带着拂衣,躲到一棵大树背后。
很快,游廊拐角处传来侍女低声说话的声音:
“你是新来的,不懂府里的规矩。我与你细细说,你可要记好了。咱们小姐是个极为挑剔的人,她不喜人近身伺候,就连沐浴,也不许咱们侍奉的。待会儿你把沐浴用的热水倒进屏风后的浴桶,就可以直接告退出来了。”
“我记着了!对了,为啥咱们小姐不喜人近身伺候啊?我看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被丫鬟们前呼后拥的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还有啊,小姐让咱们把这包东西烧掉,我放这儿了,你等下弄好洗澡水出来,就直接拿去烧了,可别给人瞧见。我困死了,先走了。”
沈妙言站在树后,果然看见其中年纪大些的侍攀裁炊西放在廊上。
而那个年纪小的侍女,则拎着冒热气的水桶,战战兢兢去了赵媚的屋子。
她上前,在那包东西边站定。
轻轻挑开布包,只见里面包着的乃是一顶假发髻。
这东西很寻常。
因为有的贵妇人头发稀疏,无法梳成漂亮高耸的发髻,就会从外面买现成的假发髻戴上以作装饰。
只是……
赵媚她那头秀发当然是又长又密,发质好的她都要羡慕了,好端端买这假发髻作甚?
她拨弄了下那顶假发髻,这发髻乃是牡丹髻,乃是平时赵媚十分爱梳的发髻。
“假发髻……”
她呢喃着,脑海中隐隐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却无法及时抓住。
她示意拂衣把这包袱拿着,两人一道离开了这个院落。
回到寝屋,薛远正和君天澜说话。
显然,他们仍没有找到关于真凶的线索。
薛远陈述完案件进展后,余光望了眼沈妙言,就告辞离去,继续查证。
沈妙言脱下斗篷走到君天澜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四哥,还有半个时辰就是黎明,我瞧着那赵无悔是个疯子,说不准真能干得出弑君之事。你说,咱们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君天澜端坐在太师椅上,手肘支在花几上,只垂眸不语。
沈妙言知晓他烦得厉害,于是不再打搅他,独自去床榻上小憩了。
宽大的象牙床柔软温暖,帐中熏着安神香,有助人睡眠的功效。
可沈妙言嗅着,却分毫睡意也无。
脑海中的思绪凌乱如麻,任她如何整理,也无法理出个头绪来。
她辗转反侧了良久,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地坐起身,趿拉上绣鞋,跑到屋檐下吹风醒神。
再过一刻钟就是卯时。
因为是冬日,所以天色仍旧漆黑。
呼啸的北风中,她听见远处传来调兵的声音,无数军靴声踩踏在雪地里,那该是赵无悔动手的前兆。
若这一刻钟薛远仍旧无法找到凶手,赵无悔定然就会围剿他们。
细雪伶仃。
它们轻柔落在沈妙言的眼睫上,仿佛是在亲吻她的双眸。
军靴声中,有家丁开始驱赶人:
“走走走,都去西苑待着!相爷有令,没查出真凶前,你们一个也不许离府!”
驱赶声中,是哭天抢地的惨叫声。
沈妙言知晓这群被赶的人。
他们是赵无悔才请回府的伶人,原是为了逗皇祖母开心,给她解闷儿的。
其中有唱戏的,有说双簧的,有杂耍的,还有玩皮影戏的。
她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这群人,忽然思绪一顿。
皮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