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玉的出现有些令人意外。
雪儿感到意外。
江满楼与李星云等人觉得意外,就连洛长风也有些出乎意料。
站在君泽玉的角度,他的出现无疑会让十子同袍之间手足情义出现裂痕,甚至会走到回头已无岸的绝路尽头。
天东八百宗不能代表君泽玉的立场,两位经天星更加不能。
可君泽玉却会在此时代表着其自己的立场,尤其是书院同袍与故乡天东对立这般敏感的时候,他的立场往往更容易让人联想起许多事情,许多在记忆里被尘封已久的事情。
君泽玉不是小伍那般思维烂漫的天真孩童,也没有独孤万千那般简单到残缺的心智。
他是大智者。
他师承天东经天十二星九星天机,他智慧无双同龄鲜有人敌。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山下城里的茶馆之中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了,心境便会自然而然的有些起伏,那些起伏比起杯盏里茶叶荡起的涟漪连绵,那些连绵终化为一股隐忧,隐隐说不出的担忧。
他便就此上山看看。
于是他来了。
他不想与沉着稳重的洛长风为敌,他甚至有些欣赏这位遭受灭门之灾的同袍手足。
他也不想与挥金如土的江满楼为敌,不想与先生之言为至理的书生为敌,他不想与寒门出身却性情坚韧温和的苏小凡为敌,他不想与任何人为敌。
离开天东八百宗之前,他眼中只有星川里同门的几位师兄弟,他认为普天下间所谓的天骄不过都是八百宗寻常三四代弟子之流,哪怕是地玄榜他也不曾看在眼里。
当他离了十二星川长途跋涉来到菩提书院,当他遇到了江满楼并一股脑地在星空下结了十子同袍,他的骄傲便不再那么骄傲了。
不说其他人,单论洛长风以一己之力在论道宴会之上连挑了地玄前十之中的三人,而且还是他天东同门的三位师兄弟,此番耀眼的战绩同龄之中谁人可比?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八百宗有八百宗的骄傲,书院也有书院的骄傲。
八百宗的骄傲来自于自幼与他一同成长的师兄弟们,书院的骄傲来自于眼前这些盛气凌人而又恰同学少年的同窗们,而这些同窗是他的同袍。
他曾有刹那间逾越的幸福感。因为他有两种骄傲。
这世上除了夜空里的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不变,就连星空都是在陨落与移动的轨迹里随着岁月的流失而默默变化着。
这是他始终信奉的真理之一。
从他沿着那条山路登山时起,他便想到会面对这么一天。
在天东八百宗与菩提书院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是八百宗子弟,他也是书院学生。
他很抱歉,在成为书院学生之前,他首先是天东八百宗子弟!
他不知道自己的抉择究竟对错,唯心而已。
他很想知道当别人遇到这般两难境遇时会如何选择。
所以当所有人看到他出现在桃花林时,他第一句话便是在寻找那个答案。
他之所以询问江满楼是否知道自己身边十子同袍都是些什么人,自然是因为他早已了若指掌!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与君泽玉的出现一样突兀。
江满楼竟是沉默了许久,与李星云,苏小凡等人一样沉默了许久。
“歃了血许了誓的同袍,你说都是些什么人?又可以是些什么人?”江满楼挑了挑眉头。他咳血咳得有些累了,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往日那般神采飞扬。
他看了看身旁的书生李星云,看了看一袭黑袍神秘之极的重阳……他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想起了那一夜组建十子同袍之前所看到的一份份卷宗。
他没有正面回答君泽玉的询问。
或许他是真的不了解。
或许他只是假装不了解吧。
“也对,你的兴趣一直都在金钱与女人身上,或许对此你真的没有什么兴趣知道!可我相信,这桃花林里有人想知道,而且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君泽玉望了望满身血迹的洛长风,那张生来让无数女子欣羡的绝美脸颊上,露出一丝隐隐的不忍。
洛长风已盲。
他看不到君泽玉,却能用心感受到那道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十子同袍究竟都是些什么人,究竟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背景,可当方才那一幕幕发生时,他知道任何身份与隐秘的背景都无法动摇十子同袍之间歃了血刻在骨子里的那份手足之情。
“如果你所指是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洛长风说道。
无所不知的人对世间缺乏一种期望与美好。
所以说无所不知其实是一种痛苦。
认识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尽数掌握他的全面。
于洛长风而言,无论是江满楼还是李星云……他们于书院相识,所以他只需要知道他们是歃血为誓的同袍手足便已足够。
洛长风心底或许还存有那么一丝好奇与疑虑,可如今这副残躯已再无奢侈期望,他不想再知道更多。
死前,他不想改变任何人在心里的印象。
可君泽玉明显不会如他所愿。
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他便会彻底揭露。
一来,他很想知道自己这些十子同袍们在面临抉择时究竟会如何选择。二来,他希望能够随着此事揭开,江满楼等人能够为此放弃对洛长风维护的坚持。
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