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以前不怎么说话,如今依旧寡言少语。
倒不是惜字如金以冷漠逢迎他人,只是许多时候师兄说话总能一针见血,只言片语始终简洁有效,与废话颇多词不达意的江满楼全然相反。
所以江满楼出没的地方,师兄总不愿多留。对此,洛长风也别无他法。
就如同眼前。
众人难得聚首,晚膳过后,洛长风与师兄登府楼眺望大雪覆盖的万家灯火。本想与师兄叙这十年光景,诉说满腹心事,正自说道关键处,江满楼却出现了。
“师叔祖为何又走了?”
“大概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我?本山主可十年不曾见过他老人家了,哪里又敢得罪?”
“师兄说你太啰嗦!”
江满楼没有辩驳,事实上是不敢辩驳。
十年前菩提书院里他敬畏皇甫毅。
而今皇甫毅虽说换了一身皮囊,他也成长为提兵山主身份尊贵不可一世,可那份敬畏却并不减少分毫。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江满楼怕刀。能与天刀断千劫一战的刀,江满楼无条件敬重……
“师叔祖他……”
江满楼回头确认了一眼,见皇甫毅离开之后方才继续说道:“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洛长风摇了摇头。
他向师兄询问过,可并没有得到具体的答案。
十年前,天东神像与座下经天十二星覆灭书院,摧毁菩提三千。皇甫毅战死忘情川,他们的尸首,是洛长风亲自掩埋。
他不相信死而复生的说法。唯一能够解释的,便只有离窍的元神。
这也是师兄给他的答案。
“逃脱的元神占据了柳烧天的体魄驱壳,然后用十年光景适应这具身躯?”江满楼望着洛长风。
洛长风轻叹:“师兄不愿说,我又怎好追问。”
“只因为他是师兄?”
“我只有一个师兄!”
洛长风看着万家灯火通明,那宛如繁星闪烁的无数烛光里有他求而不得的温馨。没有人知道与师兄的重逢,他平静的内心究竟藏着多少欢喜,那是用十载光阴寿命也换不来的宽慰与雀跃。
活着已是恩赐,何敢再乞求其它。
江满楼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有件事需要和你商榷一下。”
“何事?”
“本山主有意在风雪银城开设客栈。”
“怎么,江家的生意近来门庭冷落?”
“这是什么话!江家产业遍布天下,涉猎极广。吃穿住行用,哪个逃的了江家商标?虽说本山主机关数术天赋高明举世无双,可也要让世人看到我江满楼多才多艺才行。”
洛长风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江满楼的神色很认真:“十年之栈开遍天下,风雪银城便是宝号第一家。”
洛长风没有说话,他收回被万家灯火深深迷恋的目光,看了看府楼下。
皎洁如月的刀光夹杂着破风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到蓝色的倩影翩飞如蝶。
冰冷的刀光将黑夜切割出许多道线条,像是大家书法,有一种极致的美感。
神阙,天璇,风府,摇光……
江满楼眯了眯眼睛。
曾代洛长风传授过柳十三十七路刀的提兵山主对这些星位走向并不陌生:“是拐刀?”
那是拐刀。
南宫九在银树园林练刀。
灯火下,飞雪银花。
年轻而富有朝气的柳十三与松灵韵,还有小和尚当愿一旁观刀。
那是一副年轻的画面,洛长风恍惚想起书院点滴。
“你这徒儿无论悟性天赋都不输于断家年轻的两刀,天阙第九看来有些屈居了。”江满楼赞赏说道。
“那是自然!我劝你还是多虑及自己,再如此懒散,三年后,恐不如晚辈矣。”
洛长风留下一句话,便自府楼纵身跃下。
被戳中痛处的江满楼顿时满腔不平,无处诉说,只好遥指着楼下大喊:“三年后,本家主定当化劫!”
……
“拜见师父。”
轻如鸿毛的洛长风脚尖点着银花飘然着地。
南宫九收刀,与柳十三几人纷纷行礼。
洛长风微微点头,探出手掌,一部刀谱莹光浮现:“这是为师多年修刀之得,其中记载,需悟意理,不必重形。毕竟周天星辰浩瀚无数,若真要计较起来,漫天罗布的星河皆可为刀,便就没有十七,十九之说。”
南宫九幽蓝的眼睛望着洛长风,光彩烨烨,她伸出碧玉的小手恭敬地捧着那部无名刀谱:“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洛长风看了柳十三一眼:“为师不在银城期间,你可随南宫师姐共同修刀。不解之处,可去请教你江师父,他会在银城多逗留些许时日。”
柳十三瞧了一眼师姐,见对方眸光投来,顿时有些面红耳赤的感觉,然后低下了头。
南宫九并没有注意柳十三青涩的神情,她微微讶异:“江师叔也会使刀?”
洛长风抬头望了望楼上:“与为师同袍十数年,纸上谈兵总还是会些的。”
府楼里独自饮酒的江满楼莫名打了个喷嚏。
素来冷漠的南宫九看着银发俊逸的师父,掩面浅笑。
那笑容,看得柳十三痴醉。
一旁的松灵韵瞧见师兄模样心中微酸,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师父不疼我……”
对于小徒儿松灵韵,这些时日的相处,洛长风可算有所领教其精灵。
诺大的风雪银城城主府,这丫头偏偏只听主母大人的言语。后来想想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