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殿内自有议论。比如往日旧识或昔年故友的重逢寒暄,又如心念天西战况的志同道合针砭时弊。
各种声音萦绕耳畔。
然而最终成功吸引所有注意的,却是这一句不冷不热的质问。
月台殿顿时安静。数百道目光齐齐望向那位发声者,接着不约而同,带着精彩的神色转移到书院六人身上。
“有意思。”
“问题有意思,人也有意思。”
“据说那位黑衣白发的洛城主已是化劫境界?”
“修为够高!”
“就是不知心性如何?”
“总不会动起手来。”
“说的也是。这里是帝王盟,不是菩提书院,更非风雪银城。”
“我看……悬乎!”
“……”
众多心声回荡间,洛长风先是怔了怔。而后示意李星云和离落五人落座,自己则是站起了身,整顿衣袍朝那位发声者行礼问道:“这位,如何称呼?”
那人捋了捋胡须,不知自持辈分高还是年岁老,斜眼瞥着洛长风傲慢说道:“中州玄阳宗,赵无眠。”
沈家家主沈厉对着洛长风补充说道:“是玄阳宗老宗主,不问世事已久。此次也是盟主亲自相邀方才出山。”
洛长风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在所有视线里,就这么坐了下来。
此举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一时间月台殿又是心声四起。
“打退堂鼓了?”
“不像!”
“估摸着是心里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秋后算账。”
“十有八九。”
“玄阳宗虽不比十二星川、剑阁这般天下巨擘,好歹也是传承近千年的宗字山头。帝王盟崛起前,中州地界三分之一的疆域都被玄阳宗拿捏在手,有些深不可测。”
“……”
洛长风无法听到月台殿内众人心声,却能够听到自己心声。
落座时他忽然感慨。心想江满楼若是在这儿该有多好。那家伙定会怒目而视,然后拍案而起,并指如剑遥指着玄阳宗赵无眠,反问道:“你瞎啊?”
思虑及此,洛长风苦笑
无奈摇头。身为菩提书院道尊,果然还是事事亲力亲为啊……
他撸起衣袖,正欲怒而拍案。
忽听身后五道拍案声整齐响起,然后菩提书院院长李星云,行字门道师离落,道师应天,道师易红娘,道师秋意浓伸手指向玄阳宗赵无眠,五人齐道:“你瞎啊?”
月台殿沉寂一片。
落针可闻。
沈厉脸色僵硬略显尴尬。
洛长风深感自豪。
玄阳宗那位老宗主赵无眠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果不是被身旁数位同道拉扯着,恐怕这会儿就已经拔剑相向。
不过到底是一山之主,活了千百年岁的老奸巨滑,赵无眠挣开同道,心境很快平复说道:“是老夫眼拙。先前只是纳闷儿,既然菩提又复生根,为何不见无相老儿的徒子徒孙向那罪魁祸首雪倾山之恨?”
赵无眠眼角瞧了瞧天东新圣连城诀,在他眼里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有所谓的九金兰,比起经天十二星简直贻笑大方。
玄阳宗老宗主赵无眠感天地之慨叹道:“这天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洛长风依然未曾动怒。
终归不再少年。
只是涵养说道:“化外异魔覆我山河乱我苍生。吾辈虽不才,也知值此关头当放下旧时恩怨,同仇敌忾共御外敌,这也是诸位同盟聚于此的目的。即使,赵老宗主辱我师尊名讳,长风很想在这儿月台殿内打死你,却还是强忍了下来……用意,便是为诸位率先表态。天下兴难,匹夫有责!”
玄阳宗赵无眠冷笑:“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
洛长风没来得及回话。
连城诀端起杯盏,遥敬洛长风说道:“不瞒道尊,其实我也很想打死他,顺带倾了玄阳宗。”
洛长风回敬:“圣主言重了。须知天下兴难,匹夫有责,吾辈任重而道远呐……”
连城诀饮了口酒,静默看着杯中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洛长风说道:“有理。”
菩提书院和天东圣主的唱和,完全将玄阳宗赵无眠视若无物。
此气如何能受?玄阳宗好歹跻身天下一流宗门之列,而他赵无眠亦是不折不扣的化
劫中境尊者,威震江湖雄踞中州时,那所谓的书院道尊和天东新圣恐父辈都不曾临世,竟也敢如此目中无人?
赵无眠修为气机登时遍袭全身。
浑身衣袍震响。
他站起身来,化劫中境毫不掩饰,想着无论挑谁,都该替对方门中长者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饶是此举不合时宜,也只能事后向盟主请罪了。
他眸含冷锋,望着依然坐在原地的洛长风和连城诀。正欲伸手,忽而瞧见殿门映入人影。
入殿者白衣白发。
手持白纸扇,翩翩佳公子。
原来是帝无泪到了。
年轻的帝王盟盟主若有若无地瞧了瞧气机鼓荡的赵无眠,后者霎时间偃旗息鼓,搁在半空的手转而抱拳:“见过盟主。”
月台殿内,隶属帝王盟麾下的各家王族纷纷起身行礼。
然后洛长风,连城诀,牧云剑城,麟儿,秋北雪,梁冰,王亭集等等,所有门主山主宗主家主……殿内所有宴客,先后对那位帝王盟主执礼。
帝无泪随之回礼,然后朝殿内正中央主位走去。沿途不忘与众人寒暄一二,也对洛长风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