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颤抖着的声音在大殿中尤为清晰,可在慕容音听来,却相当于来了转机,她霍然转身,厉声道:“栖云轩走水?栖云轩近湖,怎么会走水?”
殿中诸人也都慢慢起身,燕帝面色沉肃,语声更是冷寂如寒:“午后还下过细雨,怎么此时就会走水!个中缘由你们查清楚没有?是不是有人纵火!”
“奴才不知!”内监忙又跪伏在地,“所幸夜间无风,大火虽烧去栖云轩大半房屋,却没有再往外蔓延,奴才们拼死从屋中救出郡主的几个箱子,特呈来给郡主,请郡主清点物品是否完好。”
“不必看了,抬下去。”慕容音见殿外码放着几只木箱,正是她装私物所用,此时殿中外人众多,女儿家的东西,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
“是。”内监正要退去,席中一名宫装高髻的女子忽而发话,“等一等。”
慕容音侧眼一凌,说话的正是燕帝的小女儿嘉慎公主,她年龄比慕容音还长一岁,却因母妃不得圣宠,及笄三年,还未寻得一门好亲事。
听她呼喝,内监去而复返,燕帝也侧眼瞧向她:“你有什么事?此刻还要来添乱!”
嘉慎公主上前盈盈一拜,柔声道:“儿臣见那个黄花梨木的长匣精致的打紧,料想其中定是有什么稀罕物,可否请郡主妹妹拿出来瞧瞧?”
慕容音心中一紧,长匣中装的是她的画稿,当日绘的她与薛简琴箫和鸣的那幅绘卷未完,她却一心记挂,又时时拿出来欣赏,此番来行宫也忍不住带来了,却不想嘉慎公主竟要她此时将绘卷展露人前。
“公主这镯子当真别致,不想林嫔娘娘宫中,还有这等好东西。”
她轻描淡写一句,嘉慎公主却下意识捂住手腕,皇后也是面目一寒,慕容音清楚记得,当日正阳宫水榭,这只镯子还在皇后手腕上。
见嘉慎公主面色倏而一白,慕容音又淡淡道:“匣中所装不过是臣女画稿,涂鸦之作,不足一哂,且不说现在诸事烦乱,还是不看的好。”
嘉慎公主却是不依不饶:“烦乱也是下人的事。谁人不知郡主一手丹青最妙,不知这画稿上所绘何物?纵是郡主不愿拿出来瞧,说一说总是不妨事的罢?”
“是臣女画像,”慕容音莞尔一笑,“当日柳公子入睿王府,曾为臣女绘卷两幅,臣女留了一卷,公主知晓内容,好奇心可消了?”
嘉慎含笑点头,却听燕帝忽道:“是柳无垠给你绘的肖像?”
“是。”慕容音心中一凛,她一心忙着应对公主,倒忘了还有个一心撮合她和柳无垠婚事的燕帝。
“既不是什么私密物件,不妨拿出来给朕看看……”
“陛下,”慕容音敛衽拜倒,“臣女丹青实在不堪,还是莫要看的好,再者臣女活生生在此处,看那绘卷有何意思。”
燕帝疑问打量着她,今日慕容音再三违逆他的心意,此时燕帝心中已有些不悦:“你这般藏私,朕倒更奇怪,柳无垠是何等画笔,倒让你不肯展露。抬上来!”
慕容音揪住裙摆的手微微一紧,若只是她的画像自然无妨,可卷上还有薛简,她一笔笔将他绘的甚是传神,大庭广众之下让帝后见了,私慕外臣一条不说,更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二尺长的画卷由宫人举着,从左至右,在燕帝面前铺展开来。
满殿的目光都凝注在那幅画卷上,灯光透过薄薄的纸背,慕容音看到,她和薛简的肖像已完全呈在燕帝眼前。
“好啊,”一直盯着绘卷的嘉慎公主高声开口,“原来郡主不肯拿出来,竟是因为画卷上有其他男子,你这是想取琴瑟在御之意啊!你身为闺中女子,怎能如此放荡!大庭广众之下,这损的是天家颜面!”
“住口!”燕帝怫然怒视着她,殿中人本都没有看见画卷上内容,嘉慎公主这么一喊,满殿宾客顿时知道,原来郡主的肖像图上,竟还有别的男子!
燕帝面容沉肃,缓缓看向柳无垠:“这幅画,是你为郡主画的?”
“是,”柳无垠屈膝跪下,“臣当日入府所绘两幅画卷,都只有郡主一人,至于薛、薛大人的肖像是从何而来,臣不知。”
“是臣女自己画的,不干柳公子的事。”慕容音挺身上前,跪地道,“臣女当日让柳公子将臣女肖像绘于左侧,右侧留白,皇上可仔细查看,画卷两侧用墨、笔法是否有所不同?”
燕帝垂眼看去,卷上两个人柔情依依,慕容音到底是什么心思,全都呈现在画上。燕帝握住画卷的手一紧,指节都因太过用力而泛白,满殿沉肃,就好似暴风雨来前般寂静。
胸膛已气得微微起伏,燕帝双眉一竖,猛然将画卷狠掷在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音垂着头,却还是能感受到燕帝灼如烈火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臣女一时随性,随手便做了。”
“你知不知道身为天家女子,私慕外臣损的是谁的颜面?你成何体统!”
“请皇上恕罪,”慕容音语声淡如清水,眸中没有一丝波动,“臣女自小没娘,原不知这件事情竟做不得……”
皇后凤目一闪凌厉,厉声道,“琅月郡主!你好大的胆子!你行为不检点有损皇家颜面,不思悔改也便罢了,竟还敢顶撞皇上!睿王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不干父王的事,一切罪责,皆归于臣女。”
“你……!”皇后还要指责,一瞟见燕帝脸色冰寒,知道自己此刻还是袖手旁观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