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珠轻抬手抚上领口的一朵珍珠刺绣,笑得清丽,还未入宫……便有人向她投诚,这自然是好,可她也要知道,明公公,到底求个什么?
明公公犹豫良久,脸上闪过几抹挣扎……
越是如此,沈寻珠便越是耐心,她需要明公公的诚意,也想要明公公的助力。
在宫里有了明公公的助力,那么想要承宠,应该会容易得多……
圣宠、忠心,这些都是报仇路上必不可少的,若是明公公能说出他的目的,那么……自己也好决定,要不要接纳他。
终于,明公公脸上苍凉一笑,缓缓道:“大姑娘也许知道,太监都是没根儿的人,一个人在宫中,等到干不动活了,送进安乐堂;有朝一日死了,也不过拿个破草席一卷,丢到坟堆里……”
“我在宫里也有四十多年了,可以说是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
“人呐,越老……就越怕死。我就想着,若是能投靠了姑娘,姑娘将来宠冠六宫,也可以赏我一份棺材钱,能让我死后留个体面……”
“难不成……公公,竟然缺银子?”
沈寻珠侧了侧头,半分信,半分不信。
他可是连襄定候李璟都要打点的人,难道竟然会连点儿棺材本都积攒不下来?
明公公又是一声苦笑:“大姑娘有所不知,我不过是个老臭太监,在宫里连个干儿子都认不着,比不得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比不得内廷司的太监总管……”
“棺材薄本倒是有了,只是还想有个人给送送终,遇上清明祭日,也想有个人烧两挂纸钱。”
“我这花鸟使,顶多在宫外头听起来威风些,可过了这采选的时候,谁还管我的死活?可若是能到哪个宠妃的宫里做了总管,事情便不一样了……”
沈寻珠笑了笑:“所以……公公竟然肯将宝押在我身上么?”
“要赌……便要下狠注!”明公公的眼神忽而变得狠戾,“反正都是现在这般地步了,就算是不成,又还能差到哪去?”
“但是这一回,我赌姑娘定然能宠冠六宫,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寻珠暗暗摇了摇头,若是他知道自己到底是入宫做什么的,不知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头削尖了的要进来……
可他在宫中的那份能量,还有经验,又是现在所需要的。
罢了……就算是报不成仇,自己身败名裂,至少,也还能为他留下一份棺材本吧……
沈寻珠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轻轻启口:“日后入宫,还请公公,为我多多筹谋。”
明公公眼珠动了动,面上一阵欣喜,当即起身跪下去,大拜道:“老奴……从此后,便是江娘娘的人了。万望娘娘,不嫌老奴粗笨……”
沈寻珠亲自将明公公扶起来:“以公公之才,必然能为我筹谋,入了宫……我还想请公公快些帮我承宠,只要能早争得一分先机,就算是成为众矢之的,这个险……该冒,也是要冒的。”
“此事……老奴会帮娘娘想办法,只是眼下还有一件事。”
明公公顿了顿,沈寻珠疑惑地看他:“什么?”
“姑娘,既然是得襄定候青眼的,那么可否请襄定候在宫中使一把力,请他姑母静太妃,将姑娘先安排在御前行走?”
明公公点了点头,他收了李璟的打点,自然以为沈寻珠是李璟送进去的人,不知还有慕容音这一层关系,在他看来,能有静太妃出面去内廷司走一趟,将个采女安排到御前,不是什么问题……
沈寻珠顿了顿,一点头:“好,此事……我会央求人,还请公公放心。”
“那就好,”明公公轻轻舒了口气,又着重说道,“姑娘,这可是要紧的是,后宫那等地方……赢家,通吃!您……务必要抢得这个先机才是……”
“知道了。”
沈寻珠轻轻抚上桌沿,夹岸山影映入窗中,虽有明公公的话,可她也不敢自负,若不能一举得宠,她宁肯韬光养晦。
“敢问公公,此次采选,到底选了多少良家女?”
沈寻珠故作心事重重,明公公见状,却压了压手掌,让她安心。
“姑娘,咱们这条船上,这一路沿江来,也有百十名采女……”明公公瞧沈寻珠脸色一阵为难,紧接着又道,“不过姑娘放心……沙子再多,它也变不成金子不是?”
沈寻珠放松了捏紧的手,露出淡淡的笑容:“公公的话,自然是对的。只是日后在宫中,各位娘娘的家世容貌都那样好,到时候……恐怕就要更多的筹谋了……”
“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明公公老成地笑了笑,“就算是到了宫里,姑娘……也有老奴帮你绸缪着。”
“再说……去到了宫里,哪有不斗的?圣宠只有一份,宠妃也是人人都想做……只要您到了那个位置,就算是想与世无争,那争端……都会自己找上门来。”
沈寻珠平静地点了点头,这些话,从前慕容音便与她说过许多,慕容音前世在后宫里住了两年,见的事情不少,知道后宫的女人个个如狼似虎,只要能算计的,她们一丝都不会放过。
她入宫,本就是为了争的……
“时候不早,公公请回吧。”
灯影微暗,送走了明公公,沈寻珠坐回到妆镜前,洗去满面残妆,卸去禁锢着满头青丝的钗环,面容越来越疲惫。
还都不算开始,便感觉这样累,往后,又该如何?
夜渐深,沈寻珠却没有困意,她蜷着身子靠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