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一阵哀凉的风,飒飒地吹落着梧桐枝上的叶,慕容音一步步踏着长街上被磨得发亮的石砖,裙裾掠起一丝丝尘霜。
此时的她,走在偌大的后宫中,模样没有一个人认得。
与朱惜华一席话,朱惜华已经完全信了她那一套说辞,甚至在收下那盒毒药的时候,都显得波澜不惊。
而慕容音,也得留下来,就以女官的身份留在朱惜华宫中,反正如今皇帝也不大来正阳宫了,就算是初一十五,也不一定来交公粮……
她留下来,丝毫不会惹人注意。
捧着手中的托盘走过一重重宫墙,慕容音轻车熟路地穿过花园,朝着内廷司的方向,回眸一打量身后无人,转身便钻入假山洞窟中。
那年先帝留她在宫中居住,下大雪的那日,她和宛儿,便是差些在这片假山丛中迷了路。
依稀还是朝着那株老梅的方向,往前不到二十丈,沈寻珠已带着采苓在那等着她了。
如今的沈寻珠,做了昭仪,掩不住的风华,眉若远山,星眸熠熠,身上更多了几分从容。
慕容音见了她,心头一阵松快,只看沈寻珠的样子,便知道,她在宫中的处境真的如民间所传那般,久承帝王恩露,身具万般荣宠。
沈寻珠和采苓则颇忌惮地看着面前这个做宫女打扮的人,瞧衣饰,是皇后宫中的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生脸。
“见过江昭仪,”慕容音淡然从容地给沈寻珠行了个礼,“许久不见,昭仪风华更盛了。”
“小王爷……!”
沈寻珠尚在掩口惊讶,采苓却忍不住小声惊呼了出来,“您的脸?”
慕容音左右一打量,微微一笑:“走之前,我请教过杜姑娘,易容之术于她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原来如此,”采苓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托盘,眼神忽而有些诧异,“这衣裳,瞧颜色式样,似乎是皇后常穿的那件?”
“好个眼尖的丫头,皇后衣袍破了,我替她送去内廷司补补。”慕容音一手牵过一个,拉着她二人去到洞窟最深处,“我一到正阳宫便见了她,朱惜华现在……算是上钩了。”
沈寻珠终于有机会说句话,一开口,却觉得鼻尖有些酸涩:“小王爷……寻珠……感念您……我弟弟墨儿,他可还好?”
慕容音含笑点了点头,沈寻珠见了自己,必然是要先问沈墨的。
“他很好,养好了身子,如今在跟着我身边那位许公子读书习武,他年纪还小,日后必然是文武双全的男儿。”
“这就好,这就好……”
沈寻珠不住地点着头,却抬袖去拭眼角泪痕:“只要墨儿好,我在这宫里,再苦都不怕。”
“他过得比你好,”慕容音轻轻安慰着她,“只是想你了。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们姐弟的,你们已是两年未见了。”
“如今不见,却比日日都见好。”沈寻珠收敛了泪意,浅笑道,“我记得当初许公子劝我,说……这世上有许多事,本就比相伴相守要贵重得多。如今做这些,总是为墨儿,为沈家好……”
“他也是明白的,”慕容音担心时间,握住沈寻珠的手道,“如今我改头换面,在皇后宫中做女官,就连她身边的如筠,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记着,下次见了皇上,想办法让皇长子回到正阳宫去养……”
“为什……?”
沈寻珠话音未落,慕容音便又打断道:“现在来不及解释许多,大概便是我上回在信中和你说的那些缘由了。皇后现在手中最大的倚仗,不是她的后位,不是朱家,而是皇长子……”
“让皇长子回到她身边,她才会安心做事。”
“明白了。”
沈寻珠轻柔地答应着,语声宛若百灵低鸣:“我会好好劝皇上,昨夜他还说起了此事,看得出……他也还是不舍让皇长子那么小就离开生母。可到底他对皇长子寄予厚望,自然是严苛些。”
“他想做个严父,你自然要劝他慈和些,”慕容音巧笑一句,随即神情一敛,“我得回去了,若我出来的时间太久,难免朱惜华会起疑心,日后有事,你便让采苓到这里来。”
“好。”
慕容音从采苓手中端过托盘,大步往外走去,沈寻珠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紧握采苓的手腕,语声忐忑:“这么快……便入秋了。你说……咱们,能平平稳稳地度过这个冬日么?”
………………
瓷白的手腕一抖,香屑便悉数落入熏炉中。
月笼窗纱,又是一夜,不出所料,皇帝今夜还是驾临了江昭仪的嘉德殿,嘉德殿虽偏远,可皇帝还是愿意大老远地绕过去,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对于这样的事情,朱惜华早已习惯,甚至在今夜还有些欣喜。
不知为何,昨日一早,许久不见的皇长子竟然被允许搬回正阳宫居住,只需每日早起上书房便是,比起前些日子的不通融,今日当真是高兴坏了朱惜华。
她不去追问缘由为何,只是对皇长子嘘寒问暖,慕容音虽知道个中缘由,却不肯对朱惜华提半个字。
“姐姐瞧,这炉香烧的怎么样?”
慕容音轻轻扇动手掌,香气便飘散至朱惜华鼻间:“你做的香,自然是好的。不知是什么料?”
她说话的声音极温和细小,手掌不停抚拍着靠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孩子,从前再凌厉的皇后,现在也只是个宠溺孩子的母亲。
“不过些许青木、甘松,再加些藿香、零陵香,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