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撷着闷热,慕容音不停用手绢拭着额头细汗,心中无比怀念行宫中那冰镇过的酸梅汤,一双眼却焦急地盯着城门口。
杜羡鱼还是那身黑袍,怀中抱着一把乌鞘刀,正闭着双目养神。
慕容音一看她这副模样,心中便有些郁闷,凭什么她杜羡鱼在这夏日间穿一身黑还不嫌热,我却要热死了……
抱怨之时,落水城中忽冲出两匹快马,如雨般的蹄音远远传来,杜羡鱼一双眼猛睁开,泛出凌凌寒光,见马背上只是两个普通商人,一双眼又缓缓闭上。
“官靴……?杜姐姐,走!”杜羡鱼才享受了片刻黑暗,慕容音便猛拉住她衣袖,那两个人过去的虽快,但慕容音清清楚楚看见,他们踩在马镫上的靴子是官靴!
而从这个方向出城,方向只有一个……就是栖真观所在的孤山!当日才从观中逃脱,慕容音便料想过这种可能,落水城府衙内有栖真观的靠山,否则……以栖真观这般明目张胆,怎么可能经营数年而不出事?
仅凭着方才那两个人露出的官靴,再加上这极为巧合的时间,慕容音便断定那两个人极有可能是去报信的。她就是有这种感觉,神奇的第六感……至于另一半原因,则完全是大胆揣测。
杜羡鱼动作无比伶俐,慕容音才刚刚冲出茶棚,她就已抽刀斩断一匹马的拴绳,将慕容音一把拉上马背,刀鞘狠甩在马屁股上,身后蓦然扬起一阵黄尘。
两人策马冲出十多步后,茶棚中猛然冲出个精壮汉子,追着慕容音和杜羡鱼叫骂道:“直娘贼!操你们奶奶,还老子的马来!”
和杜羡鱼对视一眼,慕容音满心皆是无奈,这才不到两天,杜羡鱼就做了好几次打家劫舍的事情……这次光天化日抢马,所有人都看的真真的,唉……我逃跑本就艰险,看来这回,恐怕免不了要和杜羡鱼一起被通缉了……
慕容音正叹惋着摇头,杜羡鱼便皱了皱眉,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官靴……是不是指那两个人?我们是去追他们?追上要不要我解决掉?”
慕容音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伸出一个巴掌,扳着手指侃侃而言道:“我让你走,确实是和那两个人有关,但并不是要去追他们。”
杜羡鱼眸中掠过一丝迷惘,只听慕容音有条不紊道:“第一,那两人是两匹马,咱们只有一匹,追不上。第二,即使追上了,他们都是朝廷里的官员,官大官小不说,横竖有顶乌纱,你我都不敢对他们下手;第三,我还准备去瞧瞧他们到底想干嘛,头上牵扯的是谁。你明白不?”
杜羡鱼轻轻颔首,随即已顺着慕容音的思路想出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法。
“你说得对,我们决计追不上对方,但又要先赶到栖真观,所以……只有走捷径。”
“捷径?你说的是……”慕容音心下有些骇然,她已预感到杜羡鱼指的捷径正是那四道断崖!
“断崖!”
慕容音倒抽一口凉气,若说有什么是她这辈子都不愿再体验的,那四道断崖必定名列其上。
但慕容音毕竟是个执念很深的人,她既可以为了逃命从断崖上翻下来,自然也可以为了窥破阴谋再从断崖爬上去!
“好,我们就走断崖。”慕容音目光灼灼地看向杜羡鱼,“我们待会儿要冒一次大险,杜姐姐,你肯不肯去?”
杜羡鱼无奈撇嘴,心道我都被你拉上贼船了,接下来还跑得掉么?
“怎么个冒法?”
两侧山影在急速后退,迎面有凉风吹来,慕容音轻轻呼出一口气,才清越道:“咱们两个,首先要赶在那两个人之前爬上断崖,进到栖真观,拿到我的包袱……其次,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官军前来。”
“官军?”杜羡鱼长眉一挑,那第一点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拿到包袱应该也废不了多少时间,可这官军……慕容音就那么肯定,落水城刺史一定会听那假公文的调遣?
事实证明,杜羡鱼还是低估了睿王府这三个字的威力,若她也知道方逸斋三人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想,恐怕连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
“官军一定会来的……否则,为什么有人着急忙慌地去报信呢?”慕容音智珠在握般,眼底暗藏狡狯。
杜羡鱼郑重地点头,但她心中一直存着个疑影:慕容音为何如此执着于她那包袱?若只是为了银两,现在自己手上已经有足够多的银票……再说若当真要拿那包袱不可,也可以等到官家封了道观再去要……
想来想去,杜羡鱼只把这原因归结为慕容音怕官府将她那些东西充了公……
杜羡鱼手中短鞭再次挥下,马蹄激起更浓的烟尘,她却并未向着上孤山的大路,而是一转马头,往另一条岔道去。
“小盈歌,待会儿你要是爬不上去,就把你那包袱的模样告诉我,我去拿算了。”
慕容音一个“好”字几乎都已冲到唇边,却还是生生咽住,叹了口气道:“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我还是要亲自去,仇是我自己要报,况且观中定与朝堂有牵扯,我总要去看看。你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杜羡鱼“嗯”了声,风声挟着那断断续续的话语,杜羡鱼一勒缰绳,马儿还未完全停住脚,慕容音便一揽袍摆跳了下去,动作之伶俐,连杜羡鱼都为之乍舌。
蹚过那条清溪,慕容音先杜羡鱼一步奔到第一道断崖下,抬头看了看,心中虽生出一阵怯意,却还是抓牢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一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