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叶还没来得及回神,不知这变故是因何而起,这两个兵士就押着她退后数步,然后她就感觉双肩的压力骤然沉山般下压,使她膝头一软,毫无预兆的重重磕了下去,与那两个兵士一样跪在一线。
莫叶看着自己膝下的两窝沙坑。她不禁想到,如果不是地上有着厚厚的海沙,天然绵和,自己这一跪。恐怕要使自己走着过来跛着回去了。
也因为突然受此待遇,长大至今从未受过,莫叶心中忽然冒出一股不屈服的倔劲,抬头环顾一周。她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她刚一抬头时。身旁的两个兵士中,立即有一人伸掌将她的头按低下去,另一人则低声呵斥道:“皇帝驾到,你随我们跪拜于地,过会儿我们便放了你。但若你此时惊了圣驾,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得知是皇帝到了,莫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抬头看。
这事儿在那天买票时,叶诺诺就跟她说过,她脑海里还有些印象。不过。莫叶看中的是兵士说的前面那半句话,她只想尽快脱身,至于皇帝的威仪如何尊贵,她心里没有太多概念。
厚软的沙地吸收了很大一部分脚步的声音,待皇家仪仗队的脚步声和锣声清晰可闻时,皇帝乘坐的御辇已经到得很近了。莫叶本以为皇帝就坐着御辇这么过去了,她也很快不用继续这么跪着了,不料那御辇在行至大约自己对面时,居然停了下来。
莫叶心下冒出一丝不安,暗道:难道我只是今天想凑个热闹。都这么不逢时?
她并不过于相信运气说,只是觉得事情如果真要往这个方面发展,未免太麻烦了。早知如此,她也该如阮洛那样。不来凑这个热闹,或许此时正在海鼎轩与杨陈一起胡吃海喝,那不知道有多愉快。
莫叶除了有这些想法之外,还明显感觉到身边两个兵士的紧张,在他们刚跪下时平平覆在沙地上的手,不知不觉沉陷了一分。
就在莫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威严中不带什么情绪的传来:
“为什么兵士中会有平民?”
紧接着,有一个稍显尖锐,但又并非完全与女子嗓音相同的声音恭敬回应:“陛下稍等,奴才这就去问。”
接着,那尖锐男声似乎是招了一旁兵士中领头的一个人,声音微低的询问了几声,很快就回报给之前那个声音威严的人,也就是那尖锐男声所敬呼的‘陛下’。
没有再听见他的回音,片刻之后,莫叶只清晰听得,那仪仗队走远了。
而在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皮靴,确切来说,是一个偏将走到了她的面前。莫叶下意识抬头去看,这一次两旁的兵士没有再阻止她。
莫叶只见眼前这身着轻甲,手按刀柄的武将,着装看着有些眼熟,但面目陌生得很。对方此时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不能说那是不悦的情态,而应当是军人固有的一种严峻。
那武将抬了一下手,平静说道:“方才御驾经过,陛下特许你重新入场,去吧。”
莫叶怔住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转折未免太突然了。
那武将见眼前的小姑娘似乎仍沉神于惊讶中,尚还未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便招手命令她身边那兵士带她入场。
毕竟是皇帝发话了,虽然说的是允许那姑娘重新入场,但稍转念头的一想,也等于说是,如果她不能正确入场,就是这几个在场听口谕的武将失职了。
跟随兵士的脚步进入观礼场地,莫叶渐渐回过神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距离她刚才跪过的地方的前面数丈外,留有一条凌乱的痕迹。那痕迹的宽度十分均匀规矩,只是在规矩的范围内,重重叠叠的脚印,将那御辇经过的一行车辙印都覆盖得淡了。
莫叶收回目光,正好听见那给她带路的兵士感叹了一声:“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以前就常听军中老兵将说,当今陛下虽为武帝,但施政之仁厚,就是放在前朝数百年里,也是少见的。”
莫叶本来想,刚才她和这兵士一直埋着头,哪里算正面看见了皇帝的脸,但斟酌了一下后,她还是将这个念头收入心底。怎么说现在对方是官兵,自己只是普民,尽可能的别再惹麻烦了吧!
听这兵士的感叹发自肺腑的真诚,莫叶忽然有些好奇,对于君主施政的仁厚标准,在民间具体是如何划分高低的。刚才经历的事,虽然也让莫叶感觉,转折太快了,但除此之外,莫叶并没有此刻眼前这个兵士这般感恩戴德的情绪——当然,她对于刚才皇权的宽厚放手,是心存感谢的,但这种感谢之情只是淡然存在心间。
迟疑了一下,莫叶换了一种方式,轻声开口问道:“求教兵大哥,前朝……多暴君么?”
在刚才大发感慨的那个兵士被问得愣了愣神,目光紧盯莫叶,上下扫视,片刻后他肃然说道:“看你的年纪,不知道也属正常。罢了,不与你小孩子家啰嗦,快进去吧!”
见对方丝毫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多说一个字,莫叶也不准备再追问,只依言向看台场内走去。在快要步入场内时,她稍一犹豫,终于还是转回身,端正地冲那兵士揖手拜谢,再才回身往人群中扎去。
那兵士见状,神情不禁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于这十来岁的孩子,虽然颇有些不畏军威的硬骨气,但实际上应该是个十分守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