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迟点了一下头,微笑着道:“以后我离开相府远游时,可能会给你写信。”
小蔷闻言惊讶不已,同时心底又泛起丝丝甜意。若真能在这位先生离府远游期间,还能与他通信,那应该是非常美好的事儿。然而她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每天都要做的活计,心下又生了些许退意。
岑迟看出了她略有沉下的脸上神情,不但没有打消这个念头,而且还抢先了一步的用不可抗拒的口吻说道:“希望你不会拒绝。”
小蔷的一对清亮眸子微微睁大,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岑迟温和一笑,又道:“不知道写信给你时,落款要书怎样的大名呢?“蔷”是一种美丽而独立的花卉,所以这世上叫‘蔷’的女孩子可是不少的。”
小蔷慢慢垂头,捏起了自己的袖角,半晌才瓮声道:“我姓青,全名叫青蔷。”
……
月亮升到中天之时,一条狭窄的街巷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京都宵禁已过了一个多时辰,整座都城在这个时候便如闹腾了一天,刚刚入睡的孩子。
有定岗划区的更夫在宵禁后开始负责熄灭一半的街边长明灯,这样便可以在城中居民不需要灯火的时候,节约朝廷的一项开支。只是这样一来,街道上的光亮就更显薄弱。不过,对于经受过军事训练和拥有一定功夫底子的巡城队士来说,这样的照明程度已足够让他们看清约摸五丈范围内的活物了。
巡城队按时巡检行过街道后,大街上就一片悄然。偶尔有几只老鼠在墙角钻过,惹来夜晚伏猎的猫一通窜扑,那声音都可以荡出老远。原本温柔的猫叫声带上了肃杀的意味,听起来也有些刺耳。
深更半夜携手走在街上的两个人是莫叶和九娘。
白天,两人在抱头痛哭了一场后,胸臆略松了一点。今天相顾时地情绪崩发,倒让这一大一小两个拢共没见过几面的人在不知不觉之间,用哭声和泪水筑出一份互相依托的感情来。
哭过之后,莫叶开始按照九娘的提示,考虑并与她商量今后的生活。宽松的衣服令莫叶怀中的那本册子掉落出来,也让她很快就想起并告诉了九娘关于那每天必饮汤药的事。算一算时间,已是漏掉了三天的服用量。
得知此事,九娘蕴着哀伤的秀眉禁不住又皱了起来。幸而有那本廖世写下的册子,其中记录的关于那份方剂的事记录得非常详细,看完之后九娘才松了口气。林杉已逝,照顾莫叶的责任,似乎很自然的暂时落在了她的头上。
然而册子里也写明了,病人只是在服药的最后一年期间容许断药一两次,这也就意味着,断药始终是不合常理的事。
可此时暂时没法找到廖世,无法亲自求问于他。九娘听林杉说起过钱庄印鉴的事,然而要通过那东西找到廖世,需要使用到林杉本人的印鉴,这在现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所以补救的办法,便只有尽可能地从今天开始,不要漏掉往后几日的汤药服用了。
九娘听莫叶讲了这几天住在京都时的汤药来源,本来是要派人去老宅那儿看看,可莫叶坚持要亲自来一趟,九娘只好同意了并陪着她过来。
九娘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一开始也不相信莫叶所说的关于那个送药夜行人的事。可是在半个时辰后,她派出去的人果然在老宅碰到那个人,却很快被赶了回来。…
九娘问清楚她的人被赶回来的原因后,不得不相信莫叶所说为实。
一路无话,两人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话。在皇帝直接令达京都府后,如今老宅已经被衙门封守,越靠近那宅子的范围,就越容易碰见值夜的官差。若是碰上认识的人还好,误撞上不认识的人,那可又是一桩麻烦。
两人行至离老宅还有半条街的位置时,一面屋墙上忽然跃下一个人来。
莫叶和九娘皆是被吓得怔住,下一刻,九娘就已经闪身挡在莫叶身前,并从袖口里摸出一柄短匕。
九娘只会一点防身功夫,并不高明,甚至只可能在对手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才可能偷袭成功。但当她屈肘执匕站于莫叶身前御敌时,她的身形镇定如山,眼中丝毫没有惧意。
站在对面的那个人影自脚底沾地后,立即也横臂身前,作出防守之态,不过他同时也开口低喝出了两个字:“九姑娘!”
只两个字却带有一点熟悉的语感,让九娘大松了口气。或许是人之天性如此,也有可能是身为女子,心神更加敏感,当别人喊到自己的名字时,总能格外清晰的听出那简单话语中的亲疏冷暖。
垂下握着短匕的手,九娘缓缓开口,不过她的语气中还是缀着些微警惕:“你是?”
“我是厉统领部属。”那人回答得倒也利索,他在说话的同时,之前摆出防御之势的手换为拳掌相拱,又说道:“二位,那宅子已经下了禁令,但我在此守候,就是为了替你们引路。”
九娘没有说话,只是眸色迟疑了一下。
那年轻人目光如炬,立即明白了九娘眼神里的意思,旋即从怀中摸出一枚圆形金属片。那金属片不算大,但比较厚,中心部位有一个没有穿透的凹孔。年轻人将自己的大拇指摁了进去,再拔出来时,翘起的大拇指皮肤表层已经被一种红色的颜料涂满。
九娘认得这种因人而量身定做的印令。她在警惕心大为放松的同时,眉上又浮现一片敬意,颇有些男子豪气的拱手道:“不知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