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番话把夏太监打发了走,宜兴郡主这才轻舒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才走到杨进周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起意去盯着夏河?”
陈澜见杨进周一愣之下就踌躇了起来,忙抢在前头说:“娘,是我让四弟去告诉他,都察院御史弹劾的事,本想是让他心里有个预备,可没想到他竟是料敌机先,派人看着夏公公在外头的宅子。”
“哦,是你告诉他的,然后他就起了心留意?”宜兴郡主瞥了一眼陈澜,这才扭过头来,看着杨进周的目光便有些意味深长,“我原还担心阿澜素来最会克制自个,你又是个冷峻人,你们两个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倒没想到关键时刻你不哼不哈,倒是靠得住看到没有,阿澜就怕我责问你什么,立时夸你是料敌机先……不过私底下肯定没少数落你吧?”
此话一出,别说陈澜,就连杨进周也是撑不住了,表情很有些狼狈。宜兴郡主却饶有兴致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才笑道:“总之你们两个没事就好。至于外头的风波,我是插不上手了,你们要有法子就尽管放手去做。皇上说是病了,其实是郁结在心,休养一阵子就不会有事,眼下正可以借机抽身,退到局外看看。”
这无疑是最好的暗示和保证。陈澜立时按不住喜色,连忙道谢不迭。而杨进周迟疑了一阵,讷讷开口还没说两个字,就被宜兴郡主瞪了一眼。
“外头雨都停了,你还不走?你可不是我们这些成日里只要赴宴串门子的女眷,还有正经事情的,虽不是掌印,可也要点卯的,小心被下头御史逮空子参一个荒疏赶紧回去,受的伤记得时时刻刻换药,再找个好大夫瞧瞧,别不当一回事,别忘了今后你可不止要孝顺母亲,还有个媳妇快走快走,我和阿澜娘儿俩还有体己话要说”
要说斗嘴,杨进周哪里是宜兴郡主的对手,竟是连个插话的空子也找不到就兵败如山倒。于是,他只得依言告辞,临走前看了一眼陈澜,又没头没脑地说:“若是晚上走夜路回去,三小姐别忘了多带几个人……还有咱们答应罗世子的那件事,你别忘了对郡主说……”
“还不走?”
宜兴郡主把脸一板,看到杨进周无可奈何地一拱手出了门去,她就笑了起来,看着陈澜说:“看看,这小子以前不开窍,一开窍就比谁都明白,一口一个咱们……”
“娘”陈澜终于忍不住了,一跺脚打断了宜兴郡主的话,“您再这么说,我可是要走了”
“走什么走,你们小两口答应罗世子的事可还没对我说呢”
陈澜这才醒悟到刚刚气急之下忘了这一茬,索性也不理会宜兴郡主那打趣,只拽着人的胳膊,把头低低埋了下来。直到随着宜兴郡主的步子走了许久,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水榭,此时大雨已停,眼前的太液池恢复了平静,只有水面上被风吹起的阵阵涟漪。
宜兴郡主看着右边挽着自己胳膊的陈澜,心里不自禁涌出了一股母亲的感觉:“想来你们俩也不会胡乱答应
说是皇帝因病免朝,但乾清宫东暖阁中此时此刻却颇有生气。周王林泰堪午后就来请安探望,要回去的时候偏遇着倾盆大雨,于是下雨天留客天,皇帝一向心疼这个长子,就把人留了下来,陪着用了点心,随即又留着他说话。虽都是些孩子气的话语,听着甚至不如那几个小儿子机灵伶俐,但皇帝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怜爱地轻轻摩挲着周王的脑袋,见他很享受似的靠在自己怀里,皇帝不禁莞尔。他其他的儿子们不是看他犹如老鼠见了猫,就是巧言令色讨他欢心,就连一丁点大的孩子也不让人省心,从母妃到下头的乳母宫女,也不知道教了多少心机算计。只有这个从来都仿佛是一张白纸似的孩子,和他呆在一块却最是松乏有趣,就连他这几日常犯的头疼也减轻了。
“皇上。”侍立在门口的一个太监突然快步走了过来,深深低下了头说,“海宁县主和杨大人去了西苑宜春馆见宜兴郡主,夏公公也陪在
听到这毫无矫饰的话语,皇帝越发心情好了起来。随手屏退了周遭侍立的那几个太监宫女,他就拉着周王到了书桌旁边,示意他坐上自己那张雕花太师椅,又亲自拿了纸笔过来,饶有兴致地指点他写字。认认真真写了好一会儿,周王就有些坐不住了,揉着手腕子可怜巴巴地侧头看着皇帝,可却没出声。见他这般光景,皇帝不禁轻轻敲了敲他的脑壳。
“你呀……比起你那些弟弟,你不用拜师读书,可记性那么好,写字上头也得用些心才行。不说别人,贤妃就写得一手好字,那都是你母后教了之后,她几十年苦练出来的……朕回头给你找从前写过的字帖,你回去好好练。”
看到周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皇帝想起皇后在世时对周王的怜爱,想起在王府时这头一个孩子出世时,皇后那种高兴得犹如小孩子的模样,他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怔忪,又无意识地握着周王的手,引着笔杆慢慢写起了字。起初还只是一个个不成词的字,但渐渐地,一阕词却一个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