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除了去蓼香院朱氏那儿晨昏定省之外,陈澜都没怎么出屋子。陈衍亦是每日去学堂读书,晚间才能来看看她。然而,锦绣阁却不复从前的冷清,各式各样的人纷至沓来。
她养伤期间,朱氏也才派郑妈妈来过一回,可现在却是几乎隔一两日就有丫头来送东西,有时是装着点心的梅花捧盒,有时是别家送来的上等燕窝,还有时是用来摆设的小玩意儿。既然有了朱氏那儿非同寻常的看顾,二房三房也常常使人来探视,尤其是二房的祝妈妈不但亲自送来了之前少了的月钱,还连连赔不是,又解释说管这事的媳妇已经被撤了差事。
陈澜虽觉得这些殷勤实在是有些莫名,但如今她尚未熟悉人事和这个时代,实在无暇分心。再加上她还有的是书要看,所以只打着岿然不动的主意,但每日早晚在院中散步还是固定的。在这个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看着的大宅门中,晨练晚练都只是奢望,她也只能借由散步来锻炼锻炼看上去不太结实的身体了。
早上去朱氏那儿问安回来,她照例是在东次间里看书,才看了几页,见红螺进来,她便放下书卷,笑吟吟地问道:“红螺姐姐,来了三日了,可还习惯?”
红螺虽不比珍珑长得出挑,却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锦绣阁满院子丫头竟没一个比得上她。她也极其知分寸,身上向来少花巧,只耳眼上用着小小的两个玉塞子,还是陈澜上回笑说了她两句别学自己的素净,她才在手上戴了只银镯子。
说话间,书房的帘子被高高打起,随即就只见芸儿走了进来。她似笑非笑地白了红螺一眼,随即就高昂着头走到书桌前,笑吟吟地把手中的那一摞书放在案头:“小姐,这是刚刚四少爷让人送进来的。四少爷还真是有心,小姐一说想看书,他就找来了这么多。”
她一面说一面又展开了手心,手掌上头赫然是一个小银角子:“四少爷还说了,小姐给他的银子都没用上,他本是想找管事帮忙的,可话一出口,那人就主动寻访去了,一个大子都没花,人还说了不少好话。小姐的伤好了,四少爷这几天也看着精神多了。”
陈澜随手把银角子给了红螺,一回头见芸儿正瞪着红螺,便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些书你是在哪儿接的?”
“是在二门。”芸儿见陈澜又问自己,忙笑着答道,“我正好去那边办事,看到四少爷在门口和一个婆子说话,就上前问了两句,正好就接着了这些书。”
陈澜点了点头,再没有多问什么,芸儿便退了出去,红螺倒了水,见无事,也就跟着出了屋子。约摸一刻钟功夫,沁芳方才回来,先是说了之前补足月钱的事,末了便轻声说:“奴婢打听得知,是祝妈妈替二夫人放印子钱,所以这个月月钱不但晚了,咱们的还少了,就是指量小姐不会声张。这一回瞧着老太太对小姐亲厚,所以才紧赶着支了银子,填补咱们这儿的缺口。”
闻听此言,陈澜虽记在心里,但知道二婶如今管家,这由头别人未必就不知道,只不敢声张罢了。因此,点点头之后,她就向沁芳问道:“你这两天下来,瞧着红螺如何?”
“红螺对人和气,做事得体,别的一时半会也瞧不出来。”沁芳仔细寻思了一下,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随即又摇了摇头,“她是外头来的,在老太太跟前只不过服侍了一年就从三等升了二等,必定是极聪明的,奴婢愚笨不中用,摸不透她的性情。”
沁芳这么说陈澜并不意外,她从前管过招聘管过培训,就是她也只能看出红螺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执拗,因而笑了笑之后,就打趣了沁芳几句。主仆俩略说了一会话,陈澜突然又问道:“芸儿那里你可提醒过,别老和红螺过不去?”
“芸儿那小蹄子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心高气傲牙尖嘴利,可从前院子里该有的东西少些什么,都是她豁出脸面去争,心却是顶好的。就是在我面前,她也常常抢白,就别说突然来一个盖在她头上的人了。只不过,她也只是嘀咕红螺是从外头买来的,身家背景全然不知,不比家生子可靠,其他的倒没说什么。我说过她两句,可她却说小姐就喜欢她什么都放在脸上,心里不安其他的心思,这一来我也说不下去了。”
陈澜嘴角一挑,拿起小盖碗,轻轻用盖子滤去了上头的茶叶,啜了一口轻声说:“什么都放在脸上并没有错,我只是希望她和软些。红螺是老太太给的人,你我尚且要敬她三分,若是芸儿一味给人脸色看,别人会怎么想?罢了,回头你挑两件繁复的绣活,让她多静静心,要是她不听你再告诉我,我回头再设法。还有,日后四弟来的时候,你留心她一些。”
前头的话都在理,沁芳自是连连点头,待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才猛地一惊。仔细想想,陈衍过来的时候,芸儿每每都在跟前,或是端茶递水或是陪着说话,哪次都是如此。虽说四少爷不过十一,但芸儿也才十三,等再大上一些,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因而,她使劲吸了一口气平静心神,就屈膝行下礼去。
“是,奴婢明白了。”
晚间时分,各房照旧是吃过晚饭前往蓼香院给朱氏问安,偌大的暖阁中自然是满满当当挤着一大堆人,就连平日很少见的阳宁侯陈玖也露了露面。只是,他自己大约也知道那青黑的眼圈和疲惫的面容实在太显眼,只点了个卯就匆匆退了。他这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