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气色看着与常人无异,若是十几年前太子还有恙在身,但现如今却瞧不出半点病疾。唯独太子提起自己的身体来,那口气似乎有些微妙。
这由不得许清嘉多想:太子到底是真的病到不能替今上分忧,还是他“被病”的不能为今上分忧?
皇家的事情,原本就说不清楚,而他如今一入长安,虽然初初衷是想着造福一方,但似乎现在做着的事情越来越背离了初衷。
他将自己查到的钱成郁之子见到他便讨钱,而且问及街坊邻居,钱成郁之子乃是个赌棍,十分好赌,常被讨要赌债的追到门上之事上报共同查案的几位大人。
原本钱成郁乃是户中侍郎,就算是报与京兆尹,也自有公门中人来管,但钱成郁却极好面子,只是一味压事。
几位查案的最近都围绕着钱成郁是他杀还是自杀争论不休,尸体已经被仵作验过,也没什么异常之处,况且又是朝廷命官,昨日已经送到了钱家去,令他们自行处理。
如今手头的证据都没办法说明什么。一天天被圣上催逼,大家几乎都成了乌青眼。而许清嘉查来的消息无疑于是新进展。
大理寺卿抚着胡子道:“难道钱侍郎竟然偷盗户部银子拿去给儿子还赌债?”
其余两位大人立刻跳起来反驳:“他真有这么大胆子?!”
许清嘉查了这些日子,此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钱大人没有这么大胆子,但旁人却一定有。说不定钱大人这是替旁人背了黑锅呢!一切的源头是因为宁王爷清查户部,才有了这起命案,何不向圣上请求清查户部,等查完了帐面问题,说不定就能找到钱大人的死因。”
“荒谬!难道帐本竟然会杀人不成?!”
许清嘉被人反驳,也毫无惧色。等到当日面圣,许清嘉提出重新清查户部,更能查明钱成郁死因,便有另外两位大人反驳:“已经因为清查户部而死了一个钱成郁,谁能保证清查下去不会再死一个钱成郁?”
今上最近已经被这几个官员闹的恨不得全拉出去打一顿板子,不过他也极想知道钱成郁死因,只能按捺下性子听下面几位官员议论。
许清嘉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许爱卿来说说,怎么个查法?难道你就不怕再死人?”
旁边数位官员见今上表情,便各自默默闭口,听得许清嘉跪下道:“圣上,宁王查了一段时间的户部,便有钱成郁之死。而微臣也看过钱成郁房里的帐册,确有许多问题,只是过此次查的是钱成郁死因,微臣就不曾禀报。但微臣一路查下去,发现自宁王查帐开始,钱成郁之子在赌坊便输了大笔赌债,最后却没有被追债,还有积银继续赌。”
今上目色转厉:“难道钱成郁竟然拿了户部的银子去给儿子还赌债?”
“陛下有所不知,钱大人就算是溺子,可为官多年,这点道理却也懂得的。微臣是觉得这银子未必是钱大人给儿子的,但也许……还真是户部的银子也说不定!”
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许爱卿何以见得也许是户部银子呢?”
旁边众官员已经乍然色变,他们虽然查来查去也有心猜测,但户部出现大问题,这事儿却不该他们来说破。如果真有问题,那也是谁去清查户部谁来负责向今上禀报。而他们只要负责将钱成郁之死查明即可。
偏偏许清嘉剑走偏锋,不去查钱成郁之死,却要鼓动圣上清查户部。到底是年轻啊,脑子不够好使,人也不够老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众官员在心里默默感叹,都自觉与许清嘉拉开距离,默默的离他站远了一点,唯独傅开朗仍旧站在许清嘉身后。
他在地方为官多年,深知蛀虫之害,许清嘉说的话正合他心意。
数日来,这些查案的官员每次御书房,都战战兢兢,唯独今日,许清嘉说完之后,今上竟然低低笑了,“没想到死了一个钱成郁就将你们吓成了这般模样!户部的也是时候该继续查下去了!”
他话虽如此,却也没再吩咐什么,只让几人退下。
一路之上,傅开朗与许清嘉面面相窥,都不知道今上如今心里的打算是准备继续让他们查钱成郁死因呢还是将他们推上去清查户部。
许清嘉忽想起一个可能:“陛下既然说这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知道宁王殿下是无辜的,可是还是由着大家的提议将宁王殿下下了天牢,由此来缓解清查户部之时,朝臣们的焦虑呢?!”
傅开朗虽然在地方为官,但傅家消息灵通,他听得许清嘉此语,当即面色大变,匆匆告辞。
国舅府里,傅温眯着眼躺在榻上,心里正在思谋着,便听得门外的丫头传话:“大人,二爷求见!”
傅温睁开眼睛,看着二儿子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都不来开口,傅开朗已经挥退了丫环,“都下去吧,我与父亲有话要谈。”
傅温眯了下眼睛,那一双眼睛里仍是精光四溢,“你这是才从宫里出来?难道是钱成郁的案子有了眉目了?”
傅开朗目光紧盯着傅温,一字一顿:“父亲,圣上说了准备继续清查户部。”
傅温似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消息,顿时直起了身子:“不是在查钱成郁之死吗?为何又要清查户部?”
傅开朗见到傅温这般举动,目光里都带了几分沉痛之色:“父亲,你告诉儿子,钱成郁之死与咱们家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