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年关将至。灯火繁华的帝京已经提前进入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照祖制,沈家在每年腊八祭这天祭祖祈福来年丰收后会搭棚布施粥饭。因这原由,屈氏早早便起了身,亲自到厨下监管熬粥,待到腊八粥材料都下了锅,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院子里更衣梳洗,随后便在前厅与众族人一齐等候公公沈百舸的到来。
沈宗毓见了屈氏,恭恭敬敬的弯腰作揖行礼:“劳烦婶娘又为布施之事费心了。”屈氏抬手虚扶他一把,笑眯眯道:“这是咱们沈家的大事,也是婶娘分内之事,何来劳烦一说。”顿了顿看向他身边微微发福的女人:“弟妹近日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刘氏不是擅于与人寒暄之人,不过对着心性良善的嫂子还是能够保持轻松的状态交谈。随笑言:“托嫂子的福,近日的确身体康健。”
“那就好……”
说话间,沈百舸已经从后堂出来,身后跟着沈宗恪。不知为何,沈宗毓总觉得四哥今日的神色比以往更冷冽,仔细一看又与往常无甚差别,难不成是错觉?
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祖中老小按长幼辈分跟在沈百舸身后往宗祠的方向赶去。这是沈家内部之事,外人不得插手,除了两名老资格的管家负责点香燃烛之类的琐事,其余下人一个都不准靠近宗祠。
沈家历来为武将世家,祖上四代都为隆禹王朝抛头颅,洒热血,却少有能安度晚年之人。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如同沈经伦一般,沦为帝王铡刀下的冤魂!
沈宗恪扶香烛与众人一道对着祖宗牌位三拜,待管家收回香烛插/入香灰炉中,又三跪九叩。跪在他斜后方的沈宗毓下意识望向四哥的侧脸,只见那面上的最初的冷冽已经消失,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淡漠。这一刻,他真的不知沈宗恪心里在想些什么……
祭祖完毕,族人皆要前往布施棚亲自动手为穷苦人施粥,以示救济穷苦的诚意。
乔珎早跟着厨房的周大娘去了布施棚,对于此事她显得比任何都积极。因为挨过饿受过冻,所以懂得那滋味有多难受。忙前忙后的帮众人搬陶碗、抬粥桶……
等到沈家族人一齐到来,下人们反而要闲在一旁,让主子们动手表现“仁慈”的一面。不到一刻钟,布施棚前就挤满了争先恐后要领粥的穷苦百姓。沈家下人们此时就负责安排众人排队领粥,但总有饿得不行的人要插队领粥,现场时不时便会发出阵阵喧闹声……
因着沈百舸都亲自为穷人舀粥,面上不曾有一点不耐,其余族人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整个场景大体来说还算和谐。
主子们所做的事毕竟为少数,施粥到一半也就全都交给家仆来做了。乔珎身量不高,自然轮不到她站在棚里舀粥,倒是十步远的棚里在施棉衣,她可以帮忙。领到过冬衣物的男女老少总是会朝着沈府的方向跪下来磕头,嘴里说着感恩戴德之言。
回沈府的途中,沈宗恪与祖父及堂弟同乘一辆马车,祖孙三个照例从学识交谈起,一盏茶后又莫名论起武艺来,也算是相谈甚欢。马车停在府门口,双脚刚沾地,一匹枣红马飞奔而来,堪堪在沈府门口勒住!
驿使翻身下马,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冲沈百舸作揖,随手附上一封书信。沈宗毓一眼便看见信封上的封蜡处盖着一枚熟悉的印章!只见祖父镇定自若的接过信封,笑着与驿使道谢,又示意身后的随从递上一袋碎银子作为酬谢。
驿使也不推辞,接了钱袋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众人疑惑不解之下,沈百舸领着两个孙子一路行至书房,书房大门如往常一般大开着,只门口立着管家,随时听候差遣。
“你兄弟二人已知来信者何人?”矗立在一幅人物图像前,背对两个孙子,沈百舸淡然问到。沈宗恪没有回答,身边的五弟默默点头。上首的老者不需要回头就知道两人的反应,也不多说,将已经拆开看过的信纸摆在了书案之上。
沈宗毓,率先上前拿起薄薄两张信纸仔细阅读。半晌后,皱着眉头把信传给沈宗恪看。
“看来边关的局势有所变化。”这话是沈百舸叹息的语气说出。
沈宗恪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吹燃火星便顺势烧点了信纸。掸掸落在衣服上的灰,若有所思道:“局势变化微妙,想必朝中众人不会引起重视。二叔说已经送了密函给上面那位……”多半只是无用功而已!
沈宗毓立马愤慨道:“哼!那种只懂享乐的人,边关的将士跟百姓能指望他什么!”话音一落,另两人皆抬眼看向他。守在门口的管家眉心一跳,下意识朝四周打量一番,目光中带着警惕。
“住口!”沈宗恪蹙起了眉,神色严厉。这个五弟还像个孩子一般。“五弟,不可再口不择言!”打开书房大门为的就是告诉暗处的人,沈家无愧于心。却是不防他竟如此妄言。
“……我知错了。”某人也知自己言论欠妥,冲四哥及祖父作揖认错。
祖父倒是没多大反应,注视着墙上画中人,不禁悲从中来。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一年一年的老去,记忆里两个儿子的相貌都已经模糊。画中的人是他的长子吗?像,又不像……
半晌,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才转过身来道:“不管朝中如何反应,我只担心自己的儿子平安与否。”他年轻时为了功业常年驰骋沙场,疏忽了对妻对子的照料。直到妻身染恶疾去世,看着两个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