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继续给安心剖析其中的利弊,“之前老唐讲过,他早早的进入紫砂工厂当学徒工,从最笨的地方学起,到能够独立制作一把成品壶,就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等到他的水平达到登堂入室的境界,已经是年过半百的时候了,退休后又忙碌到现在,得到我的指点,这才算是又进了一步。”
“可我呢?我只是看了一遍演示过程,就亲手创作出了这样一把让唐先海都垂涎的作品,能说我天赋异禀吗?错,是我的基础足够扎实,如果不是我有深厚的工艺美术基础,以及大量的雕刻经验,我也不可能创作出这样让唐先海垂涎的chù_nǚ作。”
“其实这各行各业的传统手艺就那么回事儿,除了必要的熟能生巧的这个过程外,都离不开工艺美术这个基础,为什么国家评选的是工艺美术大师?这个职称的名字就说明了一切,几乎全部的手艺,都是工艺美术的外在表象,根子都在这四个字上呢。”
“就连书法,也是美术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而不是单纯的文字。”
“所以你就算是想要学习别的手艺,也别着急,把基础夯实了,其他的手艺大部分都像我这样快上手,而且只有基础扎实了,才能走的更远,不然的话只会像老唐那样触摸到天花板以后再也不得寸进。”
“我让你学习书法和美术,就是让你打基础,这个基础可不只是木雕的基础,而是绝大部分工艺美术的基础,陶瓷工艺、金属玻璃工艺、玉石竹木雕刻工艺、织绣工艺、内画剪纸工艺、泥糖石膏塑造工艺、篆刻工艺等等工艺的都离不开书法和美术,书法和美术水平到了一定的境界,再入手这些工艺,就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同样,让你读诗,读书,读杂学,也是在工艺美术的基础上累积文化底蕴,当工艺美术的基础和文化底蕴都足够深厚的时候,再从事这些行当,只要花费很短的时间,就能达到很高的水平。”
这是他第一次跟安心说这么多,之前只是直接把作业布置下去让安心去完成,把那些当成磨炼安心心性的一个过程,毕竟不管从事哪个行业,都没有轻轻松松的事情,必要的磨炼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心性方面。
一个浮躁跳脱的人,在工艺美术这个领域内很难有所成就。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的效果很不错,安心的进步很快。
但是,安心毕竟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就算再怎么人情达练,在涉及到专业知识时,依然是个懵懂额的小菜鸟,偶尔会生出一些别的心思也正常。
这个时候,就需要他这个当师父的出马,把小姑娘那些心猿意马给拉回来,避免小姑娘走了歪路。
当然,也就是他,是真心实意的给安心打基础,并且做了系统而精准的教学规划,还能敏锐的觉察到安心的心思变化,只有这样,他才能及时的把安心那些散乱的心思给收拢起来。
另外,最重要的是安心这个人值得他这么做,如果安心是根不看雕琢的朽木,他才懒得费这么多心思呢。
所以说,师徒从来都是双向成就的,好师父成就好徒弟,好徒弟也能成就好师父。
这也是传统行当里师父选择徒弟都会异常认真的缘故,生怕选错了人,选错人,穿错手艺不要紧,浪费了自己的心血和感情才是最可怕的。
想想吧,花费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像养儿子一样培养了一个徒弟,结果到头来却落得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是怎么样一种的绝望?
同样,当徒弟的也要选择师父,这个当师父的不一定要多厉害,也不一定要多有名气,但一定要会教徒弟。如果找不到一个会教徒弟的师父,那么只会白白的浪费时间,而且浪费的不是几个月的时间,而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徐景行能收下安心这样一个徒弟,那是他的幸运;同样,安心能找到徐景行这样一个师父,也是她的幸运。
最幸运的是,他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开放的时代里,要是搁在古代,徐景行还没有收徒的资格呢,就算收徒,世俗也不允许他收这样一个只比他小三四岁的女徒弟,甚至,在古代,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读书识字反而是罪。
于是,徐景行这个当时师父的这番掏心窝子话说出来的以后,他的小徒弟眼眶都红了,坐在那里眼泪汪汪的低声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好高骛远的,差点辜负了你的苦心。”
徐景行是个见不得姑娘眼泪的人,因为他的泪点也不算高,总能被一些真挚的情感轻易打动,所以,安心这一掉泪,他的泪腺也有点不受控制的迹象,不过心里满满的都是欣慰,连忙笑道:“怎么还掉金豆子了呢,也不怕人笑话。”
安心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难为情,一边擦眼泪,一边嗔怪道:“还不是都怪你,好好的说这些煽情的话。”
“好好好,是我的错,快把眼泪擦干,这三更半夜的,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那个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他苦笑的同时扯了一团纸巾递给自家的宝贝徒弟,还顺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然后把她推进了她的房间里,“洗洗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师父,你,你也早点睡,”小姑娘隔着门板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攥着徐景行塞给他的纸巾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徐景行可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在做什么,把那把西施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