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睫毛下,黑珍珠般的眼睛,明亮闪烁。微低额头略似含羞,如那花苞待放。如此人儿,怎会不动心?
伊人眼中暗波流动,早把苏凉的六魄勾去了大半。三魂,有也如无,行之言语早已不由自己。
同景同人,同言同情,苏凉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叹与向往。心中也克制着自己,却又不由己身。
与那日般,不自禁地想与她多说几句。
与那日般,忽略她过于常人的白,忽略了她不同于常人胎痣。右脸颊处,一只欲展翅而去的黑色蝴蝶。
又与那日般,迎她进了苏府。
“姑娘,勿需多礼!天气炎热,自然会口渴。苏府虽不是大富之家,这清茶还是常备之物。姑娘,可到那亭下饮些水,吃些果物,即解口中之渴,更解体之乏力!”
苏凉说的是彬彬有礼,话间,早已为这位叩门女子让开了道,低眉侧身站在了门里。苏凉心里很是想与这位女子多说几句,但行为之中,一贯的君子之言行,自然而为。
这位女子,早已历经人世沧桑数载,看尽世间百态,识尽人之丑状。不由自主,跟着这谦谦君子进了门。
她迈着莲花小步,跟在苏凉身后。身后的两扇小门,随着她的前行,慢慢自行关上了。而这些,走在他前面的苏凉并未看到。可惜,他没有回身。不管是在之前,还是在现在的梦中。
苏凉把她带到亭下,又请她坐下。
“姑娘稍坐片刻,我这便为姑娘沏些茶水来!”
“有劳公子!”
看着苏凉紧急离去的身影,她的愁苦又上眉头,泪水不禁流了下来。衬得她黑珍珠般的眼睛,比常日更明亮三分。
“我不想害人,我真的不想害人!”
“姑娘,不必担忧,你不会害着他的!”
“我不想害了他,他……”
苏凉,明明看到,她,只是一个人,却因何,又听到一人之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是为她去取茶水与盘果,怎么忽然会看到她的黑珠之泪,怎么又能听到她与另一个声音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回事呀?
她刚才在说什么,说自己什么,为何听不到了……
苏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爬来爬去,爬来爬去……
伸手摸来,觉得摁到了什么东西,小小的,硬硬的。苏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片黑色,映入眼底。
苏凉心中一阵空荡荡的,是梦呀,可这梦也太过真实了。像是,自己又把过去的事,重再经历一遍。
不是梦么,可是,自己却还躺在“夜来香”院中的厢房里。
苏凉用力眨了眨眼,确实是在黑幔黑帐黑色被褥的床上。
苏凉忽觉右脸又是一阵痒,才记起,刚才自己的右手像是摁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什么虫子?
苏凉慢慢起身,万分小心地把脸上的小虫抓在手中。
张开手来,一只很小很小的黑虫,只有小拇指甲盖一半大小,还有硬壳。这只虫子,一动未动,像是死了般。苏凉心中大骇,这个地方处处透着古怪与惊奇,这样的小虫肯定不似平常人家的虫子。
若真要死了,虽非有心之为,却也难逃其咎呀!
就在苏凉万分焦急之时,这只小虫扭动了两下身子,忽悠忽悠地飞了起来。苏凉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儿,这只小虫“嗖”地一声,从窗户缝儿飞至外面去了。
苏凉再是愚钝与鲁笨,也清楚这小虫是怎么回事!
装死!
果然,自然之物,遇则危急时,便会用此招保护自己,以求脱身之机!
重新坐到床上的苏凉,不由地再次回味起刚才的梦!
黑珍珠般的眼睛,连泪水也如那珍珠。
苏凉不禁苦笑,自己一生怕是永远无法忘记那双眼睛。
名如其人,黑珍珠呀,黑珍珠!
这颗珠子,滴溜溜地落在了苏凉的心上!
此时的苏凉,才又仔细地打量了这间厢房。干净致极,应是平日就有人清扫的,根本无需自己动手。
苏凉坐在床沿,用手慢慢摸着褥子的黑面儿。很真实的感觉,自己确实是醒着的。
数月前,苏凉便听人说,“夜来香”里,阴寒森冷,如地狱般。如今看来,那也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此房间,除了颜色有点特别,与其他人家并无太大差异。
苏凉虽然有着万千的疑惑与不解,但却觉心比在进到这里前,有了着落。终归是进来了,前路如何,渺渺不知,但也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