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要见到心中最憎恨的仇敌了,特别是渐渐扬起嘴角的易飞龙,那些枪声非但没让他恐惧,反而兴奋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脑中一幕幕全是当初看到外婆家整个村庄的惨状,还有三个表妹和十多个一丝不挂随意躺在地上的女人。
也有很多虽自己亲人没被敌人残害过,但甘愿拯救国家于危难的英勇之士,好比沈玉珏和闻四一类。
更多的是来时路上遭遇羞辱,如今要靠真本事挽回尊严的。
当然,也有不懂什么大义精神,没见过任何惨烈画面的,他们有那么点不愿意真的来打仗,所以跑得没那么快。
果然,刚越过指挥部,大伙就见到了前面几个人都趴土坡上用机枪疯狂进行着扫射,纵使知道友军的人都快阵亡,但还是都先站住了脚,望着眼前一条条战壕通道中累积成好几层的尸体呆若木鸡,只有一些见过此等画面的人已经赶去支援,争取救下最后剩下的那几个英雄。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吧,都给吓傻了,跟这里比起来,以前家中死个人就要一起嚎啕半天,并悲痛欲绝的用几天时间好好安葬,那已经算不得什么。
沈玉珏很快回过神来,俊脸扭曲了下,顾不得尊重死者,就那么踩踏着他们的尸体朝最前方跑去。
其余人也跟着回过神来,个个都带着狂怒,后面没枪支的也举起大刀锄头爆着粗口往上冲。
不管那些死去的是不是自己同乡,只要是个中国人,看到这画面,谁会无动于衷?
张翰早因这大批人到来而站住了脚,见肩上带着营长标识的人用枪指来,立马怒道:“你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身为营长,你的人正在前面与敌人殊死战斗,而你却要弃他们而去,我不管你是谁,都有权利毙了你。”张科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张翰眼神闪了闪,心绪稍纵即逝,不过很快就压制住了,声音放得更大,理直气壮的指着一个个防空洞:“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不是贪生怕死要逃走,而是听说你们川军枪都搞不齐,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收集枪支弹药几个小时,你还用枪对着我,回头再跟你算账。”鄙夷地瞪上一眼,小跑着越过对方,捡起地上被土埋了半截的长枪扔到就近一个拿镰刀之人手中:“快快快,快去支援。”
张科愣住,虽然对方说话不中听,但还是心存感激,送去个歉意眼神,后推搡那些没武器的人:“先别急,快到洞里捡枪。”
等人都走后,张翰才悄悄擦了把冷汗,手还没来及放下,就因那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怔住,这……这都什么玩意儿?咋比见过的游击队还寒酸?真是大部分都穿着草鞋,最起码也该穿着军装吧?弯腰捡起把镰刀和锄头,啧啧啧,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当来刨地收割庄稼呢?
而几个得到解救,正坐躺地上剧烈喘息的晋军同样盯着那一个个形同‘难民’的队伍摇头晃脑,神色比先前更绝望了,听到援军到来时,本都欢喜得想冲天狂吼,毕竟为了守住这块阵地他们牺牲了两个营,若被敌人占去,真真死不瞑目,可现在……还不如不来,白白送命。
上头是怎么办事的?这种人都能上战场,得,落云坡注定要失守了。
前来的敌人并不多,就那么四十多个,前面还被人家晋军干掉三个,对于易飞龙这种神枪手来说,哪怕有坦克阻挡,只要有人冒头,都能一枪击毙,却因没见识过机枪的威力,很少有机会冒头,完全没时间给他校准目标而只开过一枪,子弹也恰好打中敌人头盔,可惜啊,子弹被弹开了。
不过那一下子就引起了沈玉珏和好几人的注意,离得近的闻四蹲下身躲开越来越近的机枪扫射,双目冒光,冲那人竖起拇指:“枪法不错嘛,来,用我这把。”
果然,接过枪,并在弟兄们的火力掩护配合下,一枪就打爆了坦克上机枪手的脑袋,刚趴回来,就迎来一片叫好,没有骄傲,更没有喜悦,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仇恨,即便杀光所有鬼子都难以磨灭的仇恨,而且他本来也是个沉默寡言,没啥花花肠子的人。
沈玉珏几乎在三十多人掩护易飞龙时,也趁机开枪打中了另一个机枪手,虽然不是脑门,可鼻子那儿也足以致命。
闻四至今还一枪没打中过,但次次都离敌人脑门一尺远,已算很不错,毕竟两把机枪在同时扫射,每次都是飞快冒头,打出一枪就得赶紧缩回拉栓。
察觉到自己排里竟然隐藏着几个神枪手,一向看不起他们的排长白昆心中那叫一个激动,打得越来越起劲儿。
“哟,排长您看,那几个小子枪法不错嘛!”
某排长冷笑:“光那么几个有什么用?”依旧一副心如死灰,等歇息够了才起身道:“我们该撤了。”
几人端详了整体局势,无不叹气,摇着脑袋就走了,再不睡觉,不被敌人打死,也得活活累死,几天没合眼的感觉真不是人受的。
“快快快,我来开车,你们必须马上休息。”张翰宝贝一样护着四人往安全区域撤离,能活到现在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可有半点闪失,更不能让他们落于别人之手,只能是他的人。
可对于张科这边来说,情况非常不好,只因他短暂欣赏几个青年的枪法时,后面在几秒钟内,被炸死了三十多个,还是在鬼子没火力开炮情况下,就两次轰炸,死了三十多个,惊慌大喊:“都他娘站上面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