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那俊秀青年长身而立,神色坚毅,即便面对高台上的一众长老,以及七派修士,仍是毫无畏惧,反而激昂慷慨,放声大喝。
“大胆!”“放肆!”高台之上,一众长老骤然色变,个个疾言厉色地出声呵斥。
灵真子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身宽大道袍无风自动,散发出如渊海般深沉的气势。
他身为金丹级的强者,更为一宗之主,何时受过这等嘲弄,更何况还是个筑基期的小小弟子!
七派修士亦是一阵沸腾,纷纷出言叱喝。
紫薇真人冷笑一声,道:“这弟子果然狂妄,无法无天,我算是见识了……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性,怪不得会做出勾结魔道,残害仙门弟子的行径来!”
灵真子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这孽徒,竟如此忘恩负义,以你的根骨,本是无法进入我太华修行的,当年挑选你做灵药童子,从而进入宗门,便已是太华对你的恩赐,若非如此,你怎会有今日的修为,归根结底,你的一切还不都是太华赐予的,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敢怨宗门对你不公!”
“没错!宗门待你不薄,没想到最后却是养了头白眼狼!”天剑子出声附和,一脸义正言辞之色。
“待我不薄?哈哈!天剑老贼你也好意思说,我承认,当年我上天剑峰,打烂了你们天剑峰的山门,的确是我不对,可你倒好,身为一脉首座,却是小肚鸡肠,处处为难于我,当年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又岂会遭遇退师的耻辱,尔后你更是变本加厉,所作所为,完全是小人行径!”
“你……胡说八道!我乃堂堂天剑峰首座,岂会与你一个小小弟子一般见识!”天剑子面色涨得通红,怒声斥喝。
“是吗?”罗拔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于他,忽地深吸了口气,心神骤然平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环顾左右,目光在四周一张张面孔上掠过。
这一张张面孔冷漠得可怕,对他的目光避之不及。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范统,正一脸惶急,想要从人群中冲出,却被身后一名真雷峰弟子死死拉住,接着又看到了洛展,呆呆地立在那儿。
目光再一转,又瞥到了一张憔悴苍白的清丽面孔——珞冰雁立于人群之中,怔怔地看着他,面若死灰,一双眼眸像是失了生机一般,黯淡无神。
她身躯摇摇晃晃,柔弱无助,双手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襟,泪水已在眼眶打转。
罗拔一颗心狠狠抽动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旋即狠下心来,转过身,望向了高台之上。
他扑通一声跪下,冲首座还有赫师叔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脑袋敲着地面的石板,发出邦邦的响声。
他心中悲切,回想起过往的一点一滴,便红了眼睛,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他低着头,抽噎了一声,强忍住了哭泣的冲动,咬牙道:“首座,师叔,这几年来,弟子承蒙你们关照,你们的恩情,我罗拔永世难忘……”
一下又一下,地面的石板都龟裂了开来,但他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痛楚,痛的唯有那颗如刀绞般的心。
“今日,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弟子深感惭愧!但还请你们相信,弟子一直谨遵教诲,从未做过任何违背道义的事……就让弟子最后再叫你们一声首座,师叔吧!”
说到最后,他声音已是哽咽,身躯微微颤栗起来。
赵明德呆呆坐在那儿,脸色灰败,就像是突然苍老了几岁。他嘴唇蠕动几下,似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抿紧了嘴唇,双眸微微泛红。
——对于这弟子,他素来钟意,且寄予了厚望,可没想到,最终却要如此永别。
在他身后,赫子钱怔怔坐着,蓦地悲叹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似乎再不忍看到这悲戚的一幕。
也不知道磕了几个头,直到麻木之后,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目光一转,落到了师姐与师兄身上。
莫瑶呆立原地,面色惨白,像是入了怔一般,只是看着他,脸颊有两行清泪滑下。她一脸凄然,嘴唇轻轻翕动,似乎在喃喃说着什么,但罗拔却是听不清了。
两人眸光在空中相会的那一刹那,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切都离他远去,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那个烟花之夜,手中握着那千千同心结,一抬头,漫空烟火,一名少女亭亭玉立,娇靥如花,似乎那漫空烟火,都是为她而盛开。
这一刻,他痛彻心扉,捂着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阿瑶!”他喃喃一声,呆怔了片刻,再也不敢看她。
他再一转身,目光落在了灵真子身上。猛地一闭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整个人气势一变,再无半分凄凉,眸光熠熠,唯有一片滔天战意。
“掌门,今日不用你逐我出门,这样的门派,我早受够了,当日在斗法台上时,我就已经对你们失望了!只是那个时候还不敢那么做罢了!今日,就让我们彻底了断吧!”
众人闻言,登时一阵骚动,显然意识到了,这青竹峰的小子要干什么了。
他们脸色变了变,倒抽了口凉气,被逐出宗门,与自愿叛宗那可是两码事,前者还有一线生机,后者则是滔天大罪,必须接受宗门最高惩罚,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不过仔细一想,今日无论是被逐出宗门,还是自愿叛宗,他都难逃一死,两者的差别也不大了。
灵真子亦看了出来,立时大怒,爆喝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