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雪粒子噼里啪啦的拍在厚油布冬帘上。廊上,捂了手的丫鬟匆匆走过,躲避着风雪。但又怕打扰到房间里的人,而刻意的猫着腰。
屋子里面虽然燃烧着炭火,却像是比外面呼啸的寒风还要冷上一些。
林平之冷着一张脸,黑色的大裘还未脱下。头发上的雪粒还在抖动,却没人敢给他递上巾子。
东耳房里面,除了他,就是炕上坐着的温氏。温氏搭着身半旧的莲青暗花鼠皮小袄,手扶上太阳穴,眉头紧皱。
“温珞。”
长时间赶路,林平之脸上露出了一丝倦容,声音亦有些沙哑。
温氏抬眼,并没有应声。
她知道了他要来做什么。
但她何错之有?
苏合本来就是个瘟神,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她在为林府清理门户。
温氏将手上套着的沉香手串转了转。
“我问你。”林平之脸色沉的能滴下水来,“是不是都是你做的,你疯了不成?”
“疯了?”温氏转手串的指腹一顿,“早在葶葶去世时,我就疯了。你现在才和我谈,之前不就说过了吗?”
她嗤笑,尽量使面色淡然,但还是有一丝龟裂从眼角逐渐扩散。
林平之看着这个妇人,令他觉得分外的陌生,但又有着说不出的熟悉。
那是一种她本该就是这样的,这才是她温珞的真面目的了然。
“你要知道,如果六丫头嫁给了那王大虎,你就不是现在这幅样子了。”
雪水融化,大裘上的皮毛变得晶莹透亮。林平之冷着脸,“上京复职,我不想生气,你也最好不要逼我。”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纸,放在了小几上面。
温氏眼角一跳,抿唇打开,脸色瞬间大变。
“去妻书,你竟然给我去妻书!”她尖叫一声,手上的佛珠串子被扯断,掉落一地。其中有几颗滚落在林平之脚下。
林平之瞥了眼,冷淡的看她。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怎么处置苏合都可以,一切都交给了我,现在我做了,却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丢了林府脸面?”
“我并未署名。”
林平之阴鸷着脸,手在身侧攥了攥,尽可能的压抑着火气,“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有下次,你好自为之。”
“不,我偏不好自为之,凭什么每次忍让的都是我,我明明为了林府做了那么多,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怪罪我!”
啪!
掌风飞过,温氏张着嘴,血锈味儿在唇舌间蔓延。
“你也说是林府!”
林平之一甩袖,径直出了门。
“你知道曾相公子对她…以后她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下了死命令。
膨!
温氏掀起了小几,木头断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她将信又揉又撕,狠狠扔在地上。
“滚,滚啊!都给我滚啊!你是什么,你还不是为了巴结!之前巴结右相,现在又是左相,不死心啊你!”
“我女儿都被你毁了,被林府毁了!”
久久的,她又呜呜哭了起来。
夫人的雍容华贵,皆不要了。
曲柳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温氏抬头狠狠的盯着她。
她吓得呆立原地,不知道怎么半才好。
“白嬷嬷,白嬷嬷呢?”温氏沙哑着嗓子问。
“妈妈她。”曲柳咽了下口水,“因为之前的杖刑,她伤了筋骨,现在还下不了床。”
啪!
“滚,给我滚啊!”
温氏又哭又闹,吓得曲柳瑟瑟发抖。
就为了一个苏合,就为了一个苏合!
她竟然,竟然勾到了曾钰!
不可能!痴心妄想!
她温珞遭致如此困境,凭什么,为什么!
无论是林平之还是老不死的林安氏,都和她做对!
真是笑话,她温珞是个笑话!
不,她不会放过林苏合,她就算死,也要拉着她下地狱!
温氏脑子撕裂的疼痛,她太阳穴两边的筋暴起,她眼睛狠厉,然后伸出指腹,抹掉嘴角的血痕。
…
小枣端着细长颈,玉白瓷的瓶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打滑的地板,瓶子上折了几枝梅花,不是普通的红梅,而呈现着鹅黄,花蕊上更妙的是还堆了钱币大小的雪碎。
很明显是小枣刻意堆的,她走路也异常的谨慎,将双臂举高,尽量让它一晃不晃。
走到蔓丝园了,只得叫着让打帘。
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苏合。
“快进来,你看头上都是雪星子。”
苏合说,将帘子打得更高了。
小枣乐呵呵的,也不嫌着冷了,嘴里直说着苏合好的。
苏合放下帘子,冷洌的风一下子便被隔绝在外面了,相对的,室里也暗了一些。但又有着雪光的反射,倒比平常亮。
她看着小枣慎之又慎的选择将梅瓶摆在哪里,左顾右盼便没有顾及到梅上的碎雪,只见那瘦小的花,撑不住雪的重量,摇摇欲坠,而雪,早在她没有反应的时候,扑了她大半个袖子。
“放桌子上吧,喝茶吃饭的看着也雅。”
眼见着花瓣都有些承受不住的往下抖了,苏合开口道。
正在房间里面乱窜的小枣停了下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兴冲冲的将花瓶放在桌子上,一看手臂,有几瓣花还有点点斑斑的融雪。
她一下子嘴角便下扁了,“我再去折几根吧,这些没照看好都有些蔫了。”脸上有些发红,想是恼羞的。
“这就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