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总习惯在晌午睡上半个时辰后抿点温水,静静含上片刻,后咽下。
她嗓子其实一直都是黏腻的,涩痛的。温水不那么刺激,算是起到了很好的滋润效果。
这日,她刚用帕角擦去唇角多余的水渍,门被轻轻叩了两下。
小枣局促不安的头从门外伸了进来,苏合看她,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是妈妈吗?”
苏合看她,问道。
小枣连忙点了点头,脸色红润,眼角也带了笑意。接着,门打开了,一道黄灰色的身影,跨了进来。
小枣眨了眨眼睛,闭门出去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二次这样伤她心了!
苏合叹气,潜意识里,她便觉得愧疚于她,或许是因为她否认了谢氏的身份,或许是因为她还有些恐惧妇人发现什么...
而现在,她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兰汀园的事情。
何嬷嬷立在苏合面前,静静地看她。苏合也抬头看她,突然发现,她两鬓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斑白了。
初次见她,分明还是满头黑发。
“妈妈...”
苏合眼睛涩然,此时分不清是原身还是她的情绪堵在心口上,憋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姑娘瘦了。”
何嬷嬷叹了口气,身子佝偻,眼底沁出了泪水。
“老奴糊涂,怎地就和姑娘生起了闷气。这几日思来想去,夜里往往失眠。就怕姑娘睡得不踏实,冷了热了的不会照顾自己。”
何嬷嬷声声悲切,一个劲儿的说只说自己的不是,有关于苏合的错误,提也不提。
总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宽容你的一切。但你总是会,用力的给那个人捅上刀子。
苏合有这个人,是何嬷嬷。她林佳葶也有过这个人,可是...
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这些天堵在心里的苦,翻涌上来,滚成泪珠子,嗒嗒滴落在被角上。
她伸手,仰起身子,搂住了何嬷嬷,呜呜的开始哭泣。
一切想到的和没有想到的,一切能想起来的和不能想起来的,全顺着眼泪,流了下来。
半饷,她哭累了。何嬷嬷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眼还是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却衬的眼里水意氤氲,微陷的两靥也不负往日的青白,而是映上了淡淡的粉。
何嬷嬷一愣,直直的盯着,苏合感觉背上的手不在动了,她微扬头,一瞬间又神色拘谨,眼底闪闪躲躲,好不自在了。
心里又是鼓鼓打颤,怕她看出自己和原身不一样的地方。
“像,真像。”
何嬷嬷却又抹着眼角道:“和夫人,真真是像神了。”
苏合尴尬忐忑的心思散去,多了些莫名的不是滋味,她便不自然的转过头,听何嬷嬷回忆故去的谢氏。
主仆两人和好如初,天也一日日的开始燥热。
苏合推开虚合的门,眯了眯眼睛。刺拉拉的太阳照在青石板上,一小团水渍缠绕在一起,像极了花骨朵。皂荚树绿油油的一整扇罩下凉荫,何嬷嬷和小枣坐在小马扎上,脚边放着针线篓。
她方一走近,就听何嬷嬷笑道:“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老花?你只是没有耐心不想穿针罢了。”待转到何嬷嬷身后,就看见了绷竹上的青青翠翠,葱葱郁郁。只让人感到凉意习习了。
“大半辈子就在扶风兜兜转转了,方一离开还有些不舍。”何嬷嬷用手描着竹林,眼里的追忆挡也挡不住。”
“姑娘住的扶风是什么好地方,这么好听的名字?”好容易听何嬷嬷讲过去的事情,小枣兴致勃勃的问道。
“妈妈绣的真好。”苏合将手亲昵的搭在何嬷嬷肩上,“这儿,这儿,针脚恁地巧妙呢,真跟活了一样。”
何嬷嬷见是她,便没有继续接小枣的话。转过身,稍带粗糙的指腹就摩挲上她的指尖,有些诧异的问:“怎对这些东西感了兴趣?以往可是再耐烦不过,见我绣东西总是给夫人抱怨呢。”
苏合稍稍一顿,便低下头颅,乖巧极了的抿着唇。
“姑娘不会绣花吗?”小枣好奇的支着胳膊,凑过来问。
“岂止不会。”何嬷嬷摇摇头:“连见了针线都说头晕呢,说她有晕针症...”
小枣乐了:“姑娘以前真好玩啊,晕针症?哪有这么稀奇的症状?莫不是姑娘胡诌的?”
“可不是!”
何嬷嬷心情也似不错,也就不念叨小枣这时候的不守规矩了,接着道:“姑娘的小脑袋一直都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闹的夫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就宠着...不曾想,夫人她却早早就离开了。”说着,顿了顿。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苏合再不能装乖巧不更事,一旁的小枣也在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她只能轻叹一口气,扶上了何嬷嬷的背脊,像她每每对自己做的一样抚慰着。
“真好,姑娘还是姑娘。”何嬷嬷沙哑着喃喃道:“是妈妈多想了。”
苏合一僵,忍不住诧异地看她,随即又若无其事,轻柔的抚慰何嬷嬷。可她知道,自己内心跳动的是有多快。
她明白何嬷嬷口中的多想是什么意思。
在林府里,对原身最熟悉的便是何嬷嬷了,她忌惮,所以尽可能地避着何嬷嬷行事。原先在亲近不过的人一夕之间就变了,饶是普通人也要察觉出来,何况一直陪伴的何嬷嬷呢。她也并非没看到何嬷嬷眼角的失落,可还是狠着心的。
她不是原身,没有原身的脾性,对何嬷嬷也没有那么依赖。
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