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小碟说完吴姐儿与书生的故事,丫鬟们意犹未尽,又都是到了怀春的年纪,自然心里面又羞又臊。
脸儿红了,但嘴里说的话却没什么遮拦。
嘻嘻哈哈间收拾苏合的衣裳,还未察觉,大多都收拾整齐了。
有些该扔的做一团,该改样子的做一团,衣料旧了有些瑕疵的,丫鬟们想要的苏合也都尽数给了。
终于算是大功告成了,便伺候着苏合睡觉。
端水的,拆头发的,铺床的下屉子的有条不紊,进进出出间,屋里灯已经给熄了。
苏合躺在床上,明明有了困意,却睡不着。她睁着眼睛,听丫鬟们离去院门开了又合上,小声交谈低低窃笑,接水端盆又乱了一会儿,便安静了。
丫鬟们是都睡下了啊。
她抿了抿唇,一片寂静下却又觉得噪了。
她觉着脑海里什么都没想,但又老出现小碟的声音说起吴姐儿和书生。而一会儿又蹦出方灵均的身影,在向她走来,一会儿又变成曾钰在似笑非笑的看她。
她皱眉,脑海里又出现了温氏林佳芷…一阵阵的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她脑仁子疼,又烦闷又难受,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倒了几回身子,背对墙也不是面对墙也不是,索性坐起来拉开帐子,摸黑翻身下床。
天气热了,但她身子气血两虚的毛病还没好的。夜里有时还出虚汗,所以睡袜这种穿着容易出汗变的潮湿难受的东西,就经常不穿了。
她此番赤脚挨着地,倒也觉得不是很凉,还能承受的。
她脚趾动了动,然后走到凳子边坐下。借着窗外微弱反进来的光摸上桌几上摆放的茶壶。
茶壶里不是茶,是丫鬟们通常睡前便灌好的热水。她有时起夜口渴的,经常喝茶反倒会睡不好的。
此时隔着壶壁摸热水,已经是有些温了。她捧起来晃了晃,又听咣当咣当的声响有些大。
便猜是还有小半壶水的,便冲了下背扣的杯子,倒上水。
先没有喝,只是搁在唇边润了润嘴唇。她垂着眼睑,杯中水波是在晃动的,却因为光线太过于黯淡,她瞧见的是黑漆漆一片,隐隐有泛起模糊的水纹。
而耳畔能清晰听见自己呼吸在杯中略微空旷的声音,还有潮意的濡湿在嘴角周围扩散。
虽然盛的是水,但因为是茶杯,就有一股散不去淡淡的茶香。苏合闻着茶香,轻轻的呼吸着。
夜晚,能将所有的声响放大,也能使人察觉到以往难以察觉到的情绪。
这时候的人是纤细的,是脆弱的。
也正是,能够理智的,静下心来自己剖析自己。
苏合将杯中的水喝下,用手摸着刚温的水从喉头流下却是有些冰冷,这种凉在形骸里游走,又像从心胸边淌过,然后流向不知名的哪里。
她打了个寒噤,将杯子端正的放在身前,然后双手交握搁在腿间。
身子微微端起,双目直视着前方,尽管她什么也没有看。
那么,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方灵均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是余晖中沉静的侧影,是城门前惊鸿的一瞥,还是早在很久之前,他身长挺立,头正颈直双目平视的送一束魂香的侧影,抑或是海棠相映,他微垂头颅接过她挣扎捍卫一夜牌位的淡然。
她垂着头,她不记得了。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有句话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等到她终于察觉的时候,已经沉积入骨。
她反抗过挣扎过懊恼过逃避过,到头来,却还是放纵了自己。掩盖不住,自己已经欺骗不了自己了。
缘不知所终,身不由己。
她知道那是什么心思,她分的清楚羞涩崇拜与爱慕的区别。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并没有忘记男女大防,七岁不同席也恪守在骨子里面。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说的有些偏妥,但她们日常的确一直守着自己一方小院。
所以在接触外男时,尤其是优秀的外男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羞涩。
有许多人会以为一见钟情继而以心相许。
但她不是。
上天并没有给她相同女孩子的优待,她不能像她们一样活的天真不谙世事。
她比别人活的,更加现实,更加悲观。
她从来不曾想过这种绮丽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但她却被迷惑,被蛊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陷得深。
他是一个错误的人,她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她的重生会变成笑话,她的三世会变成笑话,她的自私会使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将永远不会再原谅她自己。
但她不能克制自己。
她无法不被蛊惑,在他面前,她无法不沉迷。
她也想过,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她会欣喜若狂,会热泪盈眶,会为寻到曾钰而雀跃心动。
但是没有如果,她的心曾经告诉她,她不想让他离开。即使,彼时的她并不知道面具后是他。即使,她那时才想起了她和另一个男子的约定。
她不能忍受自己三心二意水性杨花,她想放弃他,她也曾尝试接受曾钰的碰触,亲近。
但她,骗不了自己。
她面对曾钰,只有难堪的尴尬,只有面对异性的羞涩。
没有心动。
尽管她知道,曾钰对她的好感,她知道,曾钰或许已经想起了前世…
更甚之,对于方灵均。她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