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雨从天上往下倒灌,室内早已经点上了灯。苏合坐在窗边,窗屉半支起来,丫鬟将湿布巾叠成条状搭在窗边,防止雨水顺着窗滴答进屋内。
苏合脸颊上能感受到雨水的湿润,不过她并没有离开窗边。她看见院里的皂角树被雨水刷的透亮,树下已经积起了小水坑,上面飘着长椭圆形状的小叶片。
忽然,有丫鬟抱头踩着雨点跑进园中,哒哒的声音乱杂,接着门口一阵喧哗,有丫鬟迎了上去。交谈虽然被雨幕遮挡,但那丫鬟神色慌乱,手足无措。和她交谈的丫鬟亦是用手捂住嘴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苏合见着古怪,人已经从凳上站起来。
丫鬟们掀开帘子小跑进来。
烛火被带进来的风吹的晃了晃,室内一暗又变得明亮。
“姑娘不好了!”
丫鬟嘴唇哆哆嗦嗦,脸色苍白。
横飞的闪电划过光痕,轰鸣的雷声响起。
“不行了!”她瞪大眼睛,“夫人好像不行了!”
长安城街道被雨水冲洗,青石板路面黝黑发亮,暗渠里污水上飘了层层白沫和雨水打断的枝杈。
一驾马车在雨中吱呀呀摇摇晃晃,嘚嘚马蹄声响亮清脆,枣红轿顶上的穗子互相缠绕被雨水击打紧紧贴在轿帷上。
车速加快,帷幕被风吹起一角,能看见内里人的衣摆,与车夫压下的斗篷。
驾!
车夫挥动手臂,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马车嘚嘚声音更加急促。
林府已经点起数盏明角灯,晚间照耀如同白昼。瓢泼大雨倾斜而下,丫鬟小厮在雨中奔跑,衣衫湿透雨水从发顶脸颊流下。
快,快!
有人催促,有人尖叫。
水,水!
有人歇斯底里,有人声嘶力竭。
哭泣声,推搡声嘈嘈杂杂。
“姨娘来了,让开都让开!”
忽然,有声音大喊。
周姨娘执着伞,快步流星,身后朱嬷嬷茜草等下人一路小跑。
她立在院中,面色沉稳如水,冷声吩咐,一干丫鬟婆子放下手中仓促,听她吩咐。
一时端水送盆熬药烧火,忙而不乱,急而不燥。下人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朱嬷嬷呼了一口气,擦掉脸上的雨水。
“大丫鬟在哪,白嬷嬷在哪?”周姨娘上了台阶,问道。
有丫鬟弓着身子怯怯开口:“曲柳姐姐去叫妈妈,两人出府请周太医了。院里无人主持,这才慌乱一团。”
“老夫人和姑娘们可通知了?”
正问着,院门口哭哭嚷嚷跑过来一个女孩子,她一边跑一边哭,身后跟着抱着伞的丫鬟。
“娘!娘!”
她叫着,雨水从嘴里流进去,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湿透整个脸颊,
不管不顾的就要往东耳房里冲。
周姨娘急忙拽住她的袖子,仿佛能掬一把水来,她皱眉看着哭成泥人全身湿透毫无形象可言,又摇摇欲坠的快要跌倒的林佳芷:“先去带她换衣裳。”
夏榛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怀里抱着一套新的衣裳,听闻此言急忙上前搀扶林佳芷。
周姨娘乜了她一眼。
林佳芷情绪似乎稍微稳定,她打着哆嗦,被夏榛掺着喁喁无声的无助的看周姨娘。
“我去看夫人,安顿好姑娘。”
周姨娘转身进了东耳房,丫鬟急忙端茶送水,递着巾子擦拭林佳芷的头发。
林佳茵身边跟着举伞的红芍,正碰上自己撑伞的苏合。她呀了一声,跟苏合打了声招呼。
“我听着丫鬟说娘亲不行了,急急忙忙就赶来了,妹妹也是听到这个消息了?我以为你不会来呢,毕竟这雨下的这么大,不方便极了,而且你又和娘亲有隙的…”她先对苏合说道。
苏合唔了一声,“姐姐不也来了吗?”
淡淡回她一句,脚步没有放缓。
林佳茵被噎了一下,扁了扁嘴。雨打在衣袖上,已经湿了半边。
她拽着湿透的袖子:“走!快!”催促红芍一句,先苏合一步走了。
苏合看着幽幽烛火下的林府,耳畔雨水击打伞布嗒嗒的又响个不停。
她有一些恍惚,旋即手又攥紧伞骨。
温氏院中停了一驾马车,挡在路中间却没有人去移开它。苏合绕过马车往台阶上走。
进了屋里,一眼,就瞧见捧着热茶水正抿唇的林佳芷。
林佳茵甩着衣袖上的水,红芍用干巾子给她擦拭发梢。
两人正说着话。
“苍天保佑,母亲没有什么事情。”林佳芷舒了一口气,柔声说道。
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白,但精神看着还是不错。
“方才周太医过来了,现在正给母亲诊治着。”
苏合跺掉脚底的泥泞,将伞递给丫鬟。
“娘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有丫鬟急匆匆跑过来给我说她不行了?”
林佳茵拉开椅子坐在林佳芷旁边,问道。
“这曲柳真该死,危言耸听!”林佳芷恨恨说道:“妹妹,我也吓了一大跳呢。”
便说道:“是曲柳见着母亲精神恍惚,问什么什么不说,唤什么什么不应,只坐在交椅上。日光不好,又下着雨,她什么也看不真切,便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
“慌慌张张出门,给丫鬟们急急一说,还不准她们靠近东耳房…丫鬟们在门下唤着,又从窗缝里往里面觑,果真没见到母亲有什么动静,于是一群胆小如鼠的自己给自己制造紧张气氛!”
“…周姨娘进去了,发现母亲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