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季,雾色深重,阴绵多雨。
幼章举一把伞站在行人之外的巷道里,没多时,手渐渐撑不住。
疏影朝巷道望去,颇有怨言,“怎么回事,哪有约人还迟到的道理,也不看看什么天,都等了多久了。”
幼章也不想等,但转念一想,万一这人是真的临时有了什么事来不了怎么办,她若不等一等,届时说起来,那便变成她也是不守信用的人了。
冻得发抖,哈一口气,劝慰劝慰疏影,“再等一时罢,兴许就来了。”
疏影是为自家姑娘心疼,这人,约什么地方不好,偏偏约在这里。
既不近酒舍,又不靠茶肆,连个歇脚暖手的地方也没有。
幼章便说,“这里清净,见面说话最好不过。”
“依我看,姑娘,你何苦就出来了,这信上写的东西,你就当作没见着,干嘛非应约了。”
“他日日投信来,我都当作没看见,只是今日约了,我之所以出来,也是想与他说一些话,哪里就知道,偏这一日,就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话说完,后头一阵声响。
疏影先瞧见,“刘公子,你可算来了。”
幼章转过身去,这……
必是有急事来的,阴雨天,一把伞都不打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落,钻进衣袖里,浑身都湿透,看着都冷。
“公子,你若是有要紧的事的话,可以嘱咐下头的人与我说一声,不必这样赶的。”
实在见不过去,罩了伞前来,掏了帕子递给他,“你擦一擦。”
他已然怔住,视线盯着她不下,接过帕子,随意往脸上抹了抹,神色颇不自在,“你可生气?”
“嗯?”
“我来晚了,你可生气?”
“只是被风吹得冷了些,多等你一时,都不碍事,既见着你淋着雨来了,那便一点气都没有了。”
“那便好。”那便好。
“公子,是出了什么事,这样——”
“弘杉,”他接过她手里的伞来,又多数罩了回去,点点细雨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襟,“唤我弘杉就好。”
“——弘杉兄长。”幼章改口。
兄长,到底差了些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已经解决了。”
……
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该怎样说话,一句话下来,幼章体恤他的心情,也没了。
还是疏影看不下去,喊一声,“我说二位主子,阴雨天的,当真就在巷子里站着说话了吗,紧着冷得慌。”
幼章先动了起来,提着裙子,就到疏影的伞下去了,“着实是,兄长,我们先走罢。”
一两句话,人早远了。
刘景真撑伞抬头看一眼,复垂了眼。
寻了一间雅楼,刘景真换了件干净的衣裳。
这期间,幼章就坐在包间里,听外头楼下说书人讲故事。
听到兴起时,自是疏影推了她一把。
她站起,迎去,“这边坐。”
彼时二人又无话,疏影端了茶来,琢磨了琢磨,实在不知二人在弄什么鬼。
幼章是知道这人一时半会定不会说话的,索性戏没听完,她意兴正浓,等他喝杯热茶,故事讲完了,再与他搭话也不迟。
她听故事这档口,他就注目看了这样久。
直至前头响起了声音,一回毕,她才转过头来,听故事留下的余韵,人还是笑意的。
“兄长,你约我出来,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
沉默了又一时,幼章撮撮唇,握紧茶盏,还是说话了,“其实我有话想与你说。”
因是军营中长大,这人就是坐在自个对面,也能瞧见他的精神气,腰杆挺直,配上这副面容,着实能给人压迫感。
“我能否不听?”
幼章大抵是怵他,怔住之时竟说,“能。”
尴尬之余,幼章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涩茶,放回去的时候,一鼓作气,“既戏已听完,今日就到这里罢,我且先回去了。”
拿着伞往外走,疏影见着了,更是发懵,“姑娘,咱就走了吗,”又朝屋内看一眼,“刘公子怎么也不送送。”
他要是能出来喊一喊她,那才叫奇怪。
人走到楼下,一阵冷意,这天见的,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雨竟也没比来时小多少。”
举着伞就要迈入人群中,仿佛听见人喊,“宁儿。”
疏影警觉,“姑娘,怎么有人在唤你的闺名。”
“瞎说——”
没瞎说,喊她的人已经从楼里出来了。
这人三步两步走到她面前,问,“为何急着走。”
没急着走啊,已经与你道了一声别了。
“天见冷,茶也凉了,我急着回去。”
他点头,这才想起来,“我送你罢。”
“不用不用……”忽被自家丫头拉了一把,疏影低声说,“姑娘长点脑子。”
“那便好,一道回去。”
大抵是知道自己的闷声才惹得她不痛快,沿路回去的时候,他问,“你适才想说什么?”
“我……也没什么,我见兄长你似有心事,当时想提议,今日不若就这样散了,然则还是说了出来。”
当真是这样么。
“不要怪我,当时确实是在想事情,你一说话,我便乱了思绪。”
“不怪不怪,是幼章话多了。”
“嗯,”他点头,“今日回去,明日可还有事?”
“嗯,兄长,这几日清寒,幼章打算在屋子里阅画,就不准备出门了,所以兄长也不必投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