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早就知道这班蠢货会在此动手,特意招来虎贲军护卫,没想到他们竟视死如归,当真是恨极了我。”李延意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戏台子,从方才起她就没挪动过位置,甚至连撑着下巴的姿势都没有变化过,“他们自诩义士,不,他们的确是义士,在这些人眼中我是祸乱朝纲的妖孽,是想要□□乱国的奸佞,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成,便是千秋功绩,败,也是为国捐躯。而咱们呢。无论成败,留下的也恐怕只是千古骂名,是不守本分,不想着相夫教子只想谋朝篡位的妖女。在他们眼中帝王只能是男人,而我,就算是先帝嫡长女,就算是大聿皇子,再努力学习经学操练兵法,也依旧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但是。”卫庭煦道,“殿下如今不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走到了让人人忌惮的高位。只差一步便能将原本就该属于你的江山夺回来。”
“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对。原本就是属于殿下的。”
李延意看向身侧的卫庭煦。卫庭煦坐在四轮车上,即便在烈日炎炎的南崖初春,这个体弱的女子依旧身披厚重的毛皮大衣,柔软的毛皮被和煦的春风轻轻吹拂着,在她薄冰般的肌肤上轻轻搔动。
李延意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游移,这个小她十岁的女人似乎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将这个世界参透,将人生要走的所有路都想好了。
“而且,如今天下之势不是恰如其分么。”卫庭煦欣赏着从戏台上沿着木阶慢慢往下流的黏稠冷血,“因为从未生便是一张白纸,一张任由殿下书写的白纸。千年之后的后人会如何议论殿下,子卓不知,但子卓知道百年之后定是另外一番情景。是女子和男子在各行业各政局中都平等竞争的世界,是一个由殿下创造出来的绝对公平的世界,一个不止是属于男人,而是属于能者的世界。”
卫庭煦的话是一种诱惑,李延意想起七年前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卑贱的宫女所生的孽种,只因为他是个先帝唯一的儿子便被立为太子。那是李延意人生中最失意的一年,也是在那一年她遇见了卫庭煦。
“殿下,我知道你心里所想,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十二岁的卫庭煦坐在四轮车上,那时的她比现在还要憔悴,脸色蜡黄,分明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说出的话却相当狂妄。不过李延意宽恕了她,因为她的话正中李延意下怀。
卫庭煦的确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也的确在一步步地实现当初的许诺。
如今她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
李延意喜欢沉思,很多时候她一坐便是一整个下午。
卫庭煦见她又陷入沉思之中,看了眼从房顶上下来的灵璧,一队虎贲军正夹着个女人押送过来。
卫庭煦看到了那女人的脸。
“殿下,这位刺客就由我来审问吧。”
“嗯……”李延意像是答应,又像是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灵璧的肩头被抽了一鞭子,这鞭子抽得极狠,肩头上一道斜斜的鞭痕抽得她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甄文君帮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鞭法的角度甄文君非常熟悉,只是力道更重了。其实这一鞭是冲着敌人的眼睛去的,若不是灵璧躲闪及时此时她必定只剩独眼。
甄文君盯着伤口愣了半晌,灵璧回头见她拿着止血的膏药却不给她上,怒道:
“小混蛋,你什么傻,没见过伤口么?快点帮我覆上,别耽误女郎的事。”
“嗯。”甄文君心事重重地帮她包扎。
看灵璧对她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听见她和谢随山所说的话。若是听到的话,以灵璧的个性就算不马上杀了她,起码表面上无法装得若无其事。
即便灵璧没听见,谢随山的尸体可是落入了虎贲军的手中,卫庭煦就算不认识这位绥川谢家的公子,还有一个人可是被生擒。
那人的身份甄文君已经猜到了。方才小花过来传话,说卫庭煦让她们去地牢一趟。
卫庭煦已经知道什么了吗?若是去恐怕不止是抽一顿屁股可以完事的。她完全可以趁此机会一走了之,可她如果走了,被抓的那人想必要没命。
“今天肯定会有人死。”
谢随山啊谢随山,没想到你一语成谶,今天恐怕死的不止一人。
将灵璧的伤口处理好,小花几乎是盯着她们前往地牢。
地牢入口就在眼前,小花和灵璧压在身后,卫庭煦在里面等她。她只能往前走,就像这几年的生活,向来别无选择。
即将要走到地室时,听见卫庭煦的声音传来:“哦?绥川谢家谢太行的嫡子?竟不远千里前来送死,可歌可泣。不过奇怪,为什么他会找上文君妹妹呢?”
甄文君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姐姐。”
地室内和她上回来时几乎一模一样,卫庭煦依然坐在高椅之上,十字木架上捆着个血淋淋不知死活的人,只不过行刑的壮汉手里拿的刑具变了模样,成了一把片肉的快刀和长满利刺的铁球。那壮汉浑身的肌肉看上去力大无比,拎起铁球来也颇为费劲。若是砸在人身上别说会去掉一层皮肉,就是骨头也会被一并砸烂。甄文君看见此景头皮麻,站到卫庭煦身旁时见一位虎贲军盘腿随意坐在地上。那人摘去了头盔,身上的软甲还沾着血,黑色的胡须长满两颊,火光映在他满是伤疤的脸上,从甄文君进来开始他阴森的目光就一直锁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