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几人在饮酒叙话中。酒酣耳热之时,伍煦向杨捕头问道:“杨大哥在楚南镇当捕快多少年了?”
杨捕头一愣,想了想,说道:“我是十六岁开始当捕快的,那时比伍兄弟还小些。算起来当差也有十五年了。岁月不禁算,原来竟已过了十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不知杨大哥可记得在楚南镇曾经发现过一次灭门惨案?”伍煦问道。
“灭门惨案?可知苦主的姓氏或案子的年代?”
“这个就不太清楚。”伍煦答道,
杨捕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悲伤的往事,陷入沉甸甸的回忆之中。
伍煦提示道:“那家人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丁,以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
十五六岁的女儿?
杨捕头一时失神,手中酒盏跌落地上。
“只能是她家了……”杨捕头喃喃道,语气中满是沧桑与感伤。
那时,杨捕头那年不过十六岁,父母央托亲戚安排进了捕快班子,算是很好的一个活路。初次当了差,家里准备了一身新衣裳,年少的小杨捕头昂首挺胸,往县衙里去报到。
路过南街的时候,小杨捕头看见了那白莲花一般的少女,在她清脆如铃的笑声之中,少年知慕少艾,情窦初开在这个春天。
小杨捕头徘徊良久,直到问到了少女是哪家的姑娘,家住何处,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那是小杨捕头头一天当班,却迟到了,被捕快班头狠狠地打了五板子。
“十五年前?没想到他们俩已经死去了那么久了。后来呢?”
“我后来去了几次,只是远远地看过她几次。有一次,我随推官去临县办事,回来时,竟听说她家遭遇灭门惨案,她也已经遭了毒手,香消玉殒。我查了很多年,一直查不到凶手,这个案子终成了无头悬案。”杨捕头说到这里,有些黯然,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杨捕头带着伍煦他们来到小蓉旧宅,那里已经只剩残垣断壁,依稀能看到当年被火燎过的。这里当年发生了这样的惨事,被当地人视为不祥之凶宅,当捕快和仵作没有再来,就再也没有人来过。
“她家虽不是大富人家,也算是殷实,我当时家境不佳,有点儿自惭形愧,所以那些日子只是眺望着,还不敢妄想。”杨捕头感慨说道。多少的少年,都有过这样带着遗憾的青春往事。
“她和她兄长是何姓名??”伍煦问道。
“她的闺名唤作……白菡。”这个名字再从口中说出来,杨捕头感觉恍如隔世。“她的兄长唤作……白陌。”
小蓉、阿树,我已经找到了你们的老家,也知道了你们生前的名字。
杨捕头前夜被那怨鬼伤了魂,今日回忆陈年往事又伤了神,酒劲上来之后有些困乏,便与伍煦他们告辞回家歇息了。
伍煦和郝大头转了一圈,又回到白家老宅这里。
“你看到了什么?”郝大头说道。
伍煦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也没看到什么,只是觉得体内那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来到这里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应。”
伍煦燃起了火把,缓缓在白家老宅里走着,夜风凉凉,吹过残垣断壁,发出如同呜咽的声音。
当伍煦走到一口井边,心中的感应格外地强烈,火把噗噗几下被寒风拂灭。
断壁间的呜咽声越来越清晰,似谁在风中哭泣。
“呜呜,你嗅到了小菡和陌儿的气息了吗?”
“呜呜,乖女儿,好儿子,是你回来了吗?”
除了伍煦和郝大头,这个凶宅已四下无人。无人,那便是鬼了。
没想到真的被小蓉言中了,她的父母亲,死后带着怨气,成了地缚灵,被他们这个宅子所牵缚,无法投胎。
井中久未清理,只见井下浊水翻涌,随着一股怨气,两个看起来被井水泡得发白的鬼魂从井口爬了出来,披头散发,一直呜咽着。
当“他们”发现面前的并非自己的儿子女儿,顿时勃然大怒,带着一地的水,向伍煦他们爬了过来。
伍煦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和恶感,只有莫名的伤感。
他蹲了下来,平静地看着“他们”,说道:“是白菡和白陌他们兄妹俩让我来看看你们还在不在的。”
那两个湿漉漉的鬼魂愣住了,突然那个男鬼怒吼道:“你骗人!”说完伸手要掐向伍煦的脖子。
女鬼却一把拉住男鬼,幽幽怯怯问道:“他们俩……还活着吗?”
伍煦努力让自己笑了笑:“他们……很想你们,特地让我们来看看。”
男鬼低声说道:“他们是不是和我们一样?”
伍煦说道:“他们应该算是比你们好一些。”
“可是我们又如何能在相见?”女鬼哭道。
“待我回头和他们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办法。”伍煦觉得应该问题不大,但是不敢把话说满,免得万一不成,这二老怨气更重。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伍煦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一句话说出来,那二鬼顿时变了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