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心云抬头掠了她一眼,神色漠然:“伍妃多虑了,他是皇帝,身边高手定多,本宫能做的不过挡他几天脚步,让他去扬州的时间长些,好让身处扬州的应尚不能为他所护。至于刺杀,伍妃娘娘这般心系于我那侄儿,我怎可能杀了他?”
伍诗灵这才放下心来,这才行了一礼。道:“那诗灵便拜谢大长公主,我出宫已久,如今该回去了。”
三人立即与伍诗灵寒暄拜别,伍诗灵将面纱戴起,出了门,离了院落。
待她走后,崔扬这才问:“长公主果真不杀凤承天?”
凤心云冷笑:“在那位娘娘面前,你自然要给她留些面子。凤承天对她还有信任,她如今既然入了我们阵营,自然有何消息会传于这边。若此时就撕破脸皮,那可就失了条后路。”
她喝了口茶,润了嗓子,声音只比先前更冷:“此次凤承天离京,是截杀他的好时机,若他真死在半路,那老三继位便也继得合理。就算死不了,半死重伤都算我们捞着了,等他到了扬州,那就是真的入了地狱,再莫想着回来!”
崔扬捋捋胡子,脸上亦浮现残狠:“咱们这位陛下倒果真是用情颇深。先前我百思不得其解,即使要扶持一位官员,可如此重视,甚至已到亲密地步的君臣我崔某人可是未曾见过。如今那位伍妃一说,这才显得合理起来,原来那位应尚大人是女儿身!”
听及“用情颇深”四字,凤心云的眼神一晃,有一瞬间失神。
但她立即将自己稳住了,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却还是禁不住道:“本宫这位九侄,倒一点不似他父亲,反是像极了他母亲。”
凤承明听到凤心云提起先帝,眸色也不禁一变:“父皇心狠,凤承天又何尝不狠?若不然,今日怎会当场斩杀王献?皇姑姑莫要他迷了眼。”
凤心云却摇头:“不,老三,你才是与你父亲最相像那个人”
凤承明却未再听凤心云言语,只觉她今日似有些情绪不稳,恍惚间仿若在回忆着什么。
他坐到屋中一侧,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那日含元殿外风裳对他说完脏话便逃的景象。
他从来没想过她是女子,那样粗俗野蛮,会说脏话的女儿身。
大军向南行进,一路金黄,秋叶连绵,越往南方,金黄退去,翠绿叶子渐充盈至众人视线中。
然,无人有心去赏此些美景。
一路上,自扬州逃亡而来的难民无一不面黄肌瘦,甚者重伤至残疾。
一路饿死骨铺满往南方之路。
风裳从未想到,扬州战况已残忍至此。
对于柳镇,对于爹娘,她只越发担忧起来。
越是接近扬州,城门便越破败萧索,城中人大多往出逃,往些年诗人笔下的“青楼旭日映,绿野春风晴”的扬州再不复存在,有的只是破布拼凑,饿死的百姓。
直到前方浅深红树中,扬州城城楼掩映其中。
此次东南急报禀淮阳县伤亡最大,故而人马又匆匆行了一路,绕过数个县衙,来至淮阳县。
月氏国是典型的胡军,爱来突袭,持胡刀于马上烧伤抢掠之后再极速退去,并不会派兵来侵占城楼。
是以,大军到时,月氏国士兵已再次抢掠完,骑马退走了,留了一地狼藉。
她看着往日里欢声笑语的城镇,如今处处哀鸣。
路过县衙时,县衙牌匾晃了晃,嘭地一声摔到地上。
县衙里奸商师爷,被她放过臭鸡蛋的知府大人以及数个往日里同她玩闹的捕头哥哥们都已不见踪影。
扬州娼妓素来闻名,诗歌书画皆为全国之最,但如今高楼红袖客纷纷的景象也不复再,笑谈扬州月之景如今全变成了哭离扬州城。
风裳面色苍白地一点点走过家乡之路,穿行过众多士兵,一路来到凤承易面前。
他瞧到了她,知她心中此时悲苦,不再像往常一样欺辱她,只拍拍她的肩,没说什么。
风裳缓缓抬头:“十一王爷,应尚想回家中一看,可好?”
凤承易有些犹疑:“如今地处淮阳县,我帮你打听过了,柳镇距此还有些距离,你孤身前往,若遇上蛮子,只怕危险。九哥会打死我的。”
“那你就派几个人护着我可好?”她说话间扯上他的袖子,眼中已蓄满泪水,只是拼命忍着了,这才未落下来。
凤承易有些不忍,但想到离别前九哥单独交代他的,就是死都得护应尚安危。
他当时虽又想说九哥偏心,怎么只看重外家人性命,甘愿舍了他这个可爱的十一皇弟呢。
九哥却只是满脸严肃地看着他,那之中不像玩笑。
他那个时候,觉得九哥虽看去淡然,但他眼睛里总不自觉流露出浓重的担忧
那样的担忧有些类似,害怕。
是,就是害怕,他都有些不信。
九哥在怕什么啊,如果不愿应尚离开,那就不要让他走了,又何故偏偏让他参军。
九哥,不会真喜欢这个男人应尚吧?
那应尚就更得安然归都了,不然九哥非弄死他不可。
想及此,他狠了心,把头一扭,就拒绝:“本王会带军前往柳镇,你只需跟着,大概明日就能到柳镇了。”
风裳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冗长队伍,三万士兵没日没夜赶路,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却还要再坚持走些时候,风裳想再说她就只是回去看一眼之类的话。
凤承明直接一句:“这是九哥交代的!”
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