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挑了挑眉,她自然明白冷亦维话里的意思,对待喜欢的东西,想得而不得还能够痛下狠手,何况是仇恨的人或东西?
她弯唇一笑,“无妨,越是这种人越好对付,任性和易怒,从来不是一个成大事者的助力,反而是最大的绊脚石。”
冷亦修的笑容薄而凉,他的眼底变幻莫测,目光深远,勾起的唇角是一条冰冷的弧,容溪扭头望着他,他的侧脸隐在阳光的暗影里,线条难得看起来有些柔和,可容溪突然觉得,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悲凉,让人想起腊月的雪,扑在脸上,丝丝凉意渗入心底。
容溪的心仿佛也跟凉了凉,只觉得此刻的冷亦修周身都散发出一种浓重的厌恶气息,他在厌恶谁?七公主?他这样一个男人,外表看起来冷漠,对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内心细腻,什么都在意。
“李老先生呢?”容溪不知道冷亦修想起了什么,却直觉的不愿意让他沉浸在这种不良的情绪里,轻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冷亦修的眼睛亮了亮,眉宇间的沉色退去,仿若万丈霞光照亮了他的眉间,她难得小主动,却拉近了彼此心间的距离。
“冷十五他们送他回去了,你放心。”冷亦修笑了笑,温和如春风。
“看来,还得把他接回来,恐怕他要在王府住一阵子了。”容溪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要一张面具。”
“嗯?”冷亦修挑了挑眉。
“我不是李海江的徒弟吗?”容溪的眼里浮现淡淡的冷意,“我想……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人夜闯李家,想要抓我报仇吧?”
“可是……”冷亦修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这要是以身作饵了!他心中不安,容溪却接口道:“而且,你可察觉出齐王的异常了?”
“不错,”冷亦修点了点头,“那天一起去皇宫时,我就想在路上试探,但他防备的很紧。”
“可是今天却让我得手了。”容溪狡黠的一笑,她晃了晃自己的手。
冷亦修的眼神一亮,“你是说……”
“不错,我之前拿着托盘假装滑找,无意中抓住了他的衣袖……包括他衣袖下的手腕,”容溪的笑意飘在嘴角,如一只狡黠的狐,“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的脉象……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冷亦修凝神看着她,眼底锐光闪烁,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不想再禁锢住容溪的翅膀,只是想成为她的助力,让她飞得更高更远,这样的女子,如果被关在王府里,哪怕是尊贵唯一的女主人,她也不会开心的吧?
“你可以去,”半晌,他开口道:“但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容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说来听听。”
“必须要有人跟随保护,遇到强敌时不能逞强。”冷亦修语气坚定,“必须。”
“你不是一直派人跟着我么?”容溪神情变幻,隐约听到磨牙的声音。
冷亦修却不理会她的话外之音,拍了拍手道:“你们二人,今天记大过一次,自己去刑杖房领三十杖,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不用再回王府了。”
他的声音冷而硬,每一个字都像裹了坚硬的冰狠狠的砸了过去,闷声砸进人的心里,冰渣四溅和血肉混在一起,慢慢的冷冻了那一腔的热血,让人的反应都跟着了慢了半拍。
门外的呼吸声微弱,两个弯着腰的影子映在窗子上,没了平日斗嘴时的玩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沉默如坚硬的力量,带着淡淡的肃杀,“是。”
容溪感觉自己的呼吸也瞬间窒了窒,她并没有开口为冷十五和冷十六两个人求情,虽然今天两个人有些冤枉,但是带兵之道,要刚柔并济,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做错了事,无论什么缘由,都必须受到惩罚。
她相信冷亦修珍爱每一个士兵的生命,因为生命等重,特别是对于带兵的人而言,对于生命的理解就有更深一层更广阔的意境,她更相信因此在战场上时冷亦修会和他们一共同进退,同生共死。
夜幕渐渐的拉了下来,天空的月光有些朦胧,淡而薄,周围的星光也稀疏而暗淡,空中刮过温热的风,带着淡淡的潮气,扑在人的脸上有种温腻的感觉,发丝扬起,和这黑夜融合为一体。
月黑风高,杀人夜。
容溪修长的身影在屋脊上跳来跳去,如一只翻飞的乳燕,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冷十五和冷十六,三个人一起,直奔城东李海江的家。
李海江的资料容溪已经熟记在心,冷亦修不是随便把什么人都引进王府的,李海江是出色的仵作不假,但是他淡泊名利,没有混迹官场,这种对学术超乎平常的热度让他对其它的事情过于疏忽,年轻的时候妻子不辞而别,他也未再续娶,无儿无女,只是一个过日。
容溪没有敲门,跳上李家的屋顶,看着院内的动静,这是一个小院,几间正屋和东西两边厢房,再无其它,院子里没有挑灯笼,正房的几扇窗子里透出光亮来,看局势应该是书房,她仔细的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常,翻身落下。
她走到窗下,窗子半开着,一线灯光从窗子里泄了出来,人影拖到窗下的花丛上,李海江正在灯下仔细的看着那张人体内脏图。
容溪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禁在心中一笑,这老先生别的不说,单是这份对学术的执着,就让人敬佩。
她抬手敲了敲窗子,里面的李海江一惊,站起身来抬头向外张望,看见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隐在暗影里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