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雾气中,山峦如起伏的兽脊,连绵万里;隐匿在雾气中的淡日,如颗巨大的内丹悬于天地之间,光芒骤暗骤明。
享受片刻安静间,忽然身后有脚步踩断枯枝的声响,我心微微一颤,面容依旧沉静如水。
我道:“若觉得保持距离好说话,我也没什么意见。”
淡定自若地转过身,我的目光随着云海崖上凛冽的山风,一同飘向身后驻步不前的宋衍。
僵持了许久,他终是迈开脚步上前,与我并立在一处。
一阵喜怒难辨的打量,宋衍低着嗓音,询问到我:“听说昨夜你见风受凉,病此时可好些了?”
“大好,不劳表哥挂心。”
意外的开场白,在我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片刻沉默,我说到:“听说昨夜这里曾发生了不好的事,表哥若有这等热肠暖心,不妨多多关心下重伤在身的乌尔娜小妹,她肯定高兴。”
“淳元,我想不通。”
忽然,话题急转直下变了个味,我佯装不知地回到。
我佯装不知反问:“表哥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的是,不管是人前人后,台上台下,你予我都是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
我微微笑,不曾败露半分慌色:“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终是两路人;若哪天你我不站在各自的对立面,这样的关系反叫人不舒坦。”
“讨厌就是讨厌,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也罢,或许这就是令我对你着迷的地方,截然相反的相处之道,却总能把我的心抓得牢牢的,且日渐成瘾。”
而当时我只是尔尔笑,却是不屑一顾那种。
“表哥,有些事情你我本不适合去探讨。我约你来此,只是想对乌尔娜小妹受伤的事情做个交代,其他的,大家还是能避则避,以免闹出不必要的尴尬,坏了谈话的兴致。”
他眉目间忽多了分严肃:“表妹是在主动承认,云海崖暗杀娜娜的事,是出自你的手笔?”
我亦胆大:“是啊。从来福楼张掌柜一家血案的教训中,我得到了个启发:与其让表哥费劲人力物力的追查,造成些冤假错案,不如主动承认来得简单明了。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乌尔娜这个祸患今日不除,我他日还会另寻他法。”
宋衍眉头一蹙,声变沉:“娜娜性子虽骄纵了些,但她毕竟是个江湖中人,值得你这般穷追不放,痛下杀手吗?”
“嗬,这问题问得来也还得去。我也反问表哥一句,她不过一个番邦孤女,值得您这般上心维护?你觉得她的骄纵妄为是种率真,可放我眼里,却是种为恶的祸源。”
我深吸了口山间湿润的空气,把心放平。
“你庇护乌尔娜,是出于个人私心,而我有杀她之心,是立场所致。第一,与宋家交好的,是药神门而非青门,我的立场始终在外祖父而非你;第二,如今我为药神门中弟子,乌尔娜与我师门教义背道而驰的行径,更是不可姑息。故你纵有千般理由,也阻止不了我想杀乌尔娜之心,我也不会因你而对她心软。”
宋衍道:“那你毁我上怀郡中的铁矿场,又该如何解释?你口中义正言辞的立场,不正发生着动摇,无形中偏向于天家而公然与我宋家为敌?”
“宋衍。”
我字字咬重地唤住他,背着那破雾之光,认认真真地审视住宋衍。
我道:“不管你心中有多少不甘,但这北燕万里江山公认的姓氏,始终是慕容而非宋。这一点,我清楚,外祖父更清楚,可现唯独你弄不清楚;既然你如今不肯认同宋家的立场,那我只能在事情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及时遏制住。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的野心,毁了宋家的清誉,更不能容忍你毁了我的将来。”
“归根结底,你和祖父,从来不信衍能给你们带来那些无上荣耀!”
倏地,宋衍如发狂的狼般箍着我的双肩,言词激动向我力证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宋衍从来不稀罕那些委曲求全换来的荣华富贵!你和祖父都太过迂腐,什么权术制衡天下,那终是后患无穷的妇人之仁!只有在铁血下换来的改朝换代,将我宋家门楣供于太庙之中,受万人敬仰,那才是千秋万世永不衰败的荣耀!”
“宋衍,你果然心怀不臣之心!”
我奋力一挣,摆脱了宋衍的桎梏,用拉开的距离划清我和他间的界限。
“所以这辈子,我们都只能如现在这般对望着,互相防备,互相算计。宋衍,不要在把我挂在嘴边作为借口,你根本不是为了谁的期许而活,而是为了你的野心而活。你若真有悔心,那就不要再一意孤行,让我们替你背负这万世骂名,成为这遗臭万年的罪人。”
宋衍先是一怔,后狂傲而笑:“错,我何错之有?!我会证明给你们看,你们才是错的!”
错身之际,宋衍的狠言在我心中狠狠一刺,我稍稍驻步再次警告到。
“如今我以宋家人的立场再次提醒你,皇上已经对你的所作所为起疑,你好自为之。”
话毕,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云海崖。
下了外森严的枫林苑后门,不想撞到一幕意外。
几个铁甲护卫,正七手八脚地将覆着敛尸布的尸体装上马车,神色慌张。观望间,我朝唤雪递了个眼神,她便心领神会地上前询问到。
“你们几个,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
慌忙间,一个护卫没稳住,敛尸布中漏出只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