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扬镳后,当夜,霍子陵率启元军马不停蹄地赶往项怀,而我和李昭他们,则动身前往我们在渝州的最后一站,楚城。
楚城地处渝州南巅,与北燕云州金河郡以湛江为界,隔江相望。
百年来,因两国互为邦邻,多有贸易来往,促使楚城这颗“南巅明珠”异常繁华,光城中常驻居民便不下万数。而其中十之六七,族内多有通婚走婚;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两郡只是一条小小的湛江而隔,故久而久之在楚城这地方,大历人和北燕人的区分便不是显得那般明显。
令人欣慰的是,渝州连绵数月的三方混战未曾祸及楚城,且当初阿曜占据渝州时,也并未对各郡各城百姓多有苛刻,因此楚城昔日繁华风光,在这渝州战火未消的情况下,格外幸运地保存下来。
楚城繁华固然可恋,然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一行人还是借居在城外五里的江村中;如此决定,是因一来可以减少与追兵的正面交锋,二来可以随时注意江潮变化,为渡江做好第一时间准备。
只可惜此时天公不作美,连续两日不歇的大雨,让本就泛滥成灾的湛江更添天地威慑。如今因江水涨漫,江面竟比原来增宽了两倍有余,不仅将江村滩涂上开垦的沙地淹没殆尽,且继续按照这个恶劣趋势发展下去,恐怕这江村也是在这场天降灾祸下难以幸免。
为保性命,如今江村中不少渔民已暂时逃迁入了楚城中避灾,而留下的,不是心存侥幸之辈,便是孤寡老弱。
坐在桌前,听着屋檐外无休无止的雨声,我估摸着这场豪雨尚未尽兴,仍要持续数日;一想到这光景,心中不免有些颓丧。
“师太,可曾打扰?”
正心神不定间,此时我们借居的屋主卢家嫂子,端着碗热粥走了进来。
这卢家嫂子是个寡妇,膝下有个六岁的儿子。听说三年前卢家因幼子患疾,急需用钱治病,故她当家的在这个时节冒着风浪出船打渔,结果不幸丧生江底。
尸首找回后,江村中的渔民们怜她们母子,遂各家各户捐了些银钱,一部分给卢家嫂子当家的及时敛了葬,一部分给她儿子治病,勉强保住了性命。
只是没了家中的顶梁柱,她们母子也只能靠着江滩那一亩两分种些谷粮,和邻舍的偶尔接济地勉强度日,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她们如今虽家徒四壁,然人却十分纯善,我对待起来自然极为客气。
接过热粥,我忙还谢上:“给施主添麻烦了。”
“师太哪里话,我们这等落魄家子,米缸子穷得早见底了,还不是得您慈心才保住了我们娘俩一条活路。无以为报间,也只能给师太你们做做饭,跑跑腿的活儿,心里也踏实些。”
我道:“施主莫过于哀愁,人本无高低贵贱,只是一时命运作难罢了。天无绝人之路,施主存有希望,便有苦尽甘来时。”
卢家嫂子人前苦涩一笑,摇摇头:“我如今唯一的盼头,就是把膝下苦命儿拉扯大,能自食其力便可。其他的,民妇不敢再多做奢望。”
说着,卢家嫂子亦看着窗外的雨,眉宇间又多了几分苦愁:“瞧着雨势,分明就是天不让人活的迹象啊。”
知她忧心活路,我亦是起了怜心,放下粥碗走到床榻边,从我的细软包袱取出二十两银子,折回间放在了卢家嫂子面前。
“若施主不嫌,请收下贫尼的心意,好略解施主当下生计上的燃眉之急。”
一见我要给银子,卢家嫂子顿时慌了:“这怎么成?!师太妙手仁心,替我儿治好了旧患咳疾,如今还要赠银给我们母子谋生路,实在是受之有愧;再者,只有佛门化缘,哪有我们反伸手向师太要银子的道理?民妇也是信佛之人,要是真这么做了,将来下了九泉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师太!!”
说着,卢家嫂子便把桌上的二十两银子朝我面前推,面色恐慌的很。
我抬起手,止住她的推搪,说到:“施主既说贫尼乃佛门弟子,那救苦渡难便是我们的本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施主家中遭难,贫尼赠银解危,也是在为自己积修功德,并无不妥。”
“话虽如此,可,可还是不行——”
见卢家嫂子犹豫不定,我立马大力了些,将银子再推到她面前:“于出家人而言,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亦可有,亦可无;若施主仍觉得心中不安,待缓了这燃眉之急后,再将今日贫尼馈赠银两捐还佛门,或是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如此一来,这善举便如枝叶生长开散,继续传递下去,佛祖不仅不会怪罪施主今日之行,反会为您添上一笔功德。“
“这——”
我庄重沉稳地笑了笑,话道:“善行需人传,施主无需怀疑,放心收下便是。”
“那多谢师太施救之恩。民妇定不敢忘却您的教诲,日后定多行善举,以偿还今日之亏欠。”
说着,人就扑通一下跪下去,一个劲儿地朝叩头谢恩,我也是慌了神地把人扶拦住。
“快起来,起来,施主这是在折煞贫尼。”
人稳住后,卢家嫂子自行调节好失控的情绪,又问到我:“眼下湛江洪灾泛滥,照这个雨势下去,这江村也难幸免,师太不打算进城躲避吗?”
她这一问,倒是问进了我心坎里,我忙反问上:“施主,这雨真停不了吗?”
“咱们住在湛江边多年,这种糟天气也不是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