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一把雪塞在嘴里,我憋着口气嚼了两下咽下肚,那冰寒刺骨感,从唇齿舌喉一直凉到了心窝子。
背着手,抹了抹唇上化开的雪水,坐在雪松下我,望着那夜色中如兽脊般起伏的山峦奇峰,我想沉入思考忘却饥饿带来的难受;然这样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很笨,也很自欺欺人。
这种情况,也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
每次等到放饭的时辰,以小光为首的几个奴女,都会把我的那一份给抢去;我跟她们拼过,吵过,也争过,然而我一人实在势单力薄,双手难敌四拳,除了抗得住她们几人打外,我似乎没什么地方胜得过她们。
所以挨了几次打,吃了几次亏后,我自己也学乖了,每当放饭时,我都乖乖地溜出奴院,自己到玉衡峰上附近找些浆果野蔬充饥;只是今日格外倒霉,遇上了雪天,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可以果腹的东西,只能用雪暂时顶着。
其实静心想一想,小光之前说的话也没错,反正我们十九个奴女中仅能活一个,早死晚死都是死,最有希望活下来的那个,才有资格享受食物;而看看小光那一个能打两个的凶悍架势,我们中间活路最大的,无疑就是她了。
至于我,从进了这女奴院后,就从来没想过活着走出去。
倒不是我多么弱不禁风,欺软怕硬,而是我真不知道活下去有何意义,就如同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般迷茫。
我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女奴,在别人口,也不过是“嗳、喂、那个”这些笼统代名词的存在,毫不起眼。
这里是千名山,从我记事开始,所有关于我个人的记忆,如我叫什么,哪里人,父母是谁,是何身份,多大年纪,我统统忘得一干二净,更别提我经历了什么变故,为何一觉醒来,便成为千名山女奴院中的一名奴女。
我只知道,自己在醒转前,曾受了极种的伤,是天欲宫的鬼神医出手,才保住了我的性命。
在醒转后的那几日,我曾没日没夜地想找回自己丧失的记忆,可越想,脑袋里便越空荡,我的人生仿佛就是一张干净无比的宣纸,找不到一丝生而为人的痕迹。
渐渐地,我自己也放弃了,每日除了能动能能呼吸走外,其实和路边的石子儿没什么两样。
哦,不,至少石头知道自己是石头,而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此时,山间的寒风又无声凛冽许多,我独自缩在雪松下,漫无目的地任凭思绪在空荡的山间游走,然得到,不过是让内心更加空洞的茫然。
不知是冷得太厉害,还是思维陷入了麻木,趁着身体还未冻僵前,我从雪松下直起身,鬼使神差地朝崖边靠过去。
本心讲,当时我并不是萌生了求死心,此时出于好奇,想试一试自己当下还剩下多少活着的念头。
然那时,我不过把脑袋朝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探过去,一只暖暖的手,忽然在背后措不及防地将我拉了回来。
“这无心崖高百丈,若掉下去,连尸首都可能找不回来。”
“噢,原来真的很危险。”
答应间,我随对人一同后退了两步,转头望上对方间,忽然我反应间有些意外。
“呀,你,你是个男子吧?!”
看他当时的反应,眉头微微紧蹙,俨然对我这样的问话感到十分唐突。
退至安全地带,他弹了弹身上的薄雪,平淡如水地说到:“连这等事,也可以令你惊讶到如此程度,看来你真的忘得很彻底。”
我倒不生涩地回应上:“当然惊讶了,我在千名山上这么久,还头一次见到男子呢。”
说着,我忽回想他刚才的话,又生了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忘了,难道你认识我?”
“世上要知晓一些事,不一定非得通过结交,才能知晓对方底细的。你没听他们说过吗,千名山,乃记忆的坟墓,同时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记忆。”
我摇摇头,对他口中描述的千名山,表示很困惑。
而他,未再继续作答什么,只是伫立在崖边,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在这夜色下的千名山中,寻求着自我的静道。
心观大千,头一次脑子里灵光地闪出这样应景的词儿来,心中莫名窃喜着当下意外相逢。
像在迷雾中寻到了一丝指引的光,我开始对身边这个华衣男子产生了浓厚兴趣,紧张地观瞧了他好一阵子,我鼓起勇气,终止了当下的无言境地。
“你在天欲宫中,身份应该比较尊贵吧?”
“尊贵?你是从何判断的。”
“穿得很好看,嗯,这派头——”我再上下端量了阵,脑子立马灵光乍现:“贵气,与众不同的贵人,让人一眼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就这么轻易就做了断定?我不妨告诉你,我这一身行头,是从别处偷借来的,刚好逃窜至此,遇见了欲寻短见的你,才稍作停留。”
“我不信。”
我虽没了记忆,让不代表脑子不好使,一是一,二是二的事,我分得清。
我道:“这里可是天欲宫的地盘,处处把守森严,不是谁都有本事来去自如的;何况这里是女奴院,从来不见有男子出入,若不是在天欲宫中有着特殊身份,只是个寻常窃盗毛贼,早就顾着逃命去了。”
言间,我还注意到一丝不妥,只是先前觉得不好意思问,如今为了证实我猜想不假,也只好无礼得罪上。
“你白绫覆眼,应该眼睛看不见东西吧,怎么做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