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峡那场惨烈之战,前前后后持续了一整夜,终于在次日迎来的曙光中,连日苦熬的我等到了来之不易的获胜消息。
大起大落,都可能成为人精神奔溃的原因,当前方胜利消息传来那一瞬,枯守一夜霍子陵尸首的我,昏了过去。
当再次有了清醒意识时,我人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屋子中,而在身边守护我的人,却一点不让我感到陌生。
慕容曜坐在榻边,看着从噩梦中惊坐起的我,满眼心疼地将我拉入怀中,用自己坚实的肩膀做依靠,大手不停地抚着我的背脊,轻声细语地安慰到魂魄不安的我。
“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像个布偶僵在他肩头许久,略吃力地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问到:“这是哪儿?”
“襄城郡守府,很安全。”
安全?!
一瞬间,这个词诞生出无法描摹的荒唐感,惊了我的心,乱了我的神。
我惊声而道:“哪里会安全,会太平?天鹰峡一战我们虽险胜,可南夷后方仍有八万大军在摩拳擦掌,只要他们一日不退,南境就没一处所谓的‘安全地’;如今,如今,镇守汾关的霍子陵已经,已经——”
结结巴巴,犹犹豫豫半响,可那个“死”字却成了插在口舌间的一根倒刺,极难吐出口;而那些灰色的记忆,鬼魅而清晰地回响在我脑中,自责的眼泪却无法收拾地淌出了眼眶。
像个无助的孩子,我双手紧紧抠着慕容曜腰间的衣衫,哭得不能自抑;而他,似乎格外能体谅我这种软弱心境,从头至尾,安安静静地扮演好一个安慰者的角色,不曾打断过我放空悲心的宣泄。
哭到了一定时候,渐收止起伏情绪的我,抽噎在腔把话题回到现实:“阿曜,我,我真的尽力了,如今霍子陵去了,单凭你的力量,恐怕是抵挡不住南夷铁骑的再一次进犯的。”
“我知道你尽力了,用尽全力间,竟傻到不惜牺牲自己。”
他略强势地控制住低泣的我,一只手捧着我的脸颊,指头不停地为我抹去那些过于狼狈的泪痕,一个字一个字吐的郑重。
“你的苦心,霍子陵他们的牺牲,都没有白费;我们胜了,彻彻底底地胜了,且南境百姓无一人遭受战火的荼毒,淳元,这是最好,也是最令人满意的结果了。”
我们胜了,彻底的?!
南境百姓无一人遭受战火荼毒?!
最好的结果?!
他们,哪个他们,除了霍子陵,还有谁?!
接二连三的疑问冲击着我的颤心,很快,一个新的疑问在这混乱错综的问题中诞生。
“我究竟睡了多久,错过了些什么?”
“两天。”
他面色一沉,脸上明显浮出了作难。
当面对我紧逼不放的质问目光,慕容曜还是被迫开了口:“天鹰峡一战,你日夜不休耗费了太多心力,也经历太多血腥场面,加之霍子陵的死对你打击太深,种种诱因交织间,故引发你这场高热不退的昏睡。此时距离你记忆保留点,已经整整过了两天光景。”
这一说,忽似沉重打击般,当即将我劈愣在慕容曜怀间。
怕我因胡思乱想生出了差池,他又小心翼翼地说到:“我可以把事情经过一一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得受得住。淳元,你高热刚退,计较的事还是缓一缓吧。”
“缓一缓?!”
凝着苦泪不干的痴眼,我恍恍惚惚地笑了几声,摇摇头。
“不管缓多久,会刺痛心的东西,它永远都是锋利的,不如一次来个痛快,让这块心疤结得完整些。你说吧,我挨得住。”
“淳元——”
再一次恳求地唤到我,而此时我泪大股地窜出眼眶间,我拉开嗓门地朝他咆哮上。
“说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袭过我和他,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屋子里都处于一派死水无澜的状态。
都说一物降一物,慕容曜这个左右为难的男子,很显然敌不过我的执拗。
他缓缓启齿到:“就在昨晨传来消息,前夜我方和南夷先头军在天鹰峡交战时,一队百名死士团潜入南夷囤积在木耳科的粮草营,拼死以火雷烧毁大批军资粮草,致使南夷无后继物资支撑南侵计划;而此次主导南侵中原主导者的翼德王,因迫于王庭各方反对声,已于今晨从野秋鹤拔营,班师南回。”
“我兄长他,兄长他——”
刹那间,我像着了疯魔般扣住慕容曜的衣领子,哆嗦的像寒风中摇曳不止的枯枝败叶般。
他蓦地闭上,涩涩地答到我的问话:“玄冥和那帮天欲宫死士,已经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在我脑海中无限回荡着,在早已脆弱不堪的心上狠划着刀。
我抠着慕容曜的衣领子,躬着的身子僵而缓地往下垂,仿佛同坠落的心般一同被摧毁着,直至慕容曜双手一把搀扶稳住,而停止下坠的我猛得嗬哭出声。
眼前,仿佛把我的一生浓缩,我熟悉的人,我挂念的人,匆匆地在我眼前一闪而过,他们纷纷挥舞着手,疾疾地奔向那前方过于耀眼的光芒中,留我一个人无能为力地定在原地,看着,被抛弃着,直至这些曾在我生命里落下浓墨重彩的人消失不见,无迹可寻为止。
死,永远于活着的人,是条无法僭越的界限。
许久后的许久,我从怀里掏出一块香囊,上面的一对鸳鸯缝制地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