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我同玄冥入住到襄城北一别苑。
闲来无事间,我与整理厢房的老者攀谈到:“原来霍将军在北燕也购有私产。”
这别苑虽不大,但平日里就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和个十二、三的小丫头住,对平民百姓而言,手笔俨然奢侈了些。
“姑娘这话,传出去可有损霍将军清誉,谨言。”
正在为我整理厢房的老者忽然停下手中忙活,挺严肃地回应到:“此乃我朱家祖宅。家门不幸,出有逆子嗜赌成性,败光祖上基业不说,还赔上性命。我祖孙落魄撂倒流落街头之际,幸得将军和大小姐仗义援手,才能保一地安居。”
我面色微微一尬,定着心,继续听朱老头的话。
他娓娓道:“朱老儿我不是无赖忘恩之人,这几年靠着祖传的冶金手艺不仅能自给自足,并将霍将军当初垫赎的地契转买回来;不过霍将军酷爱锻造兵器,时不时来襄城我这儿小住两三日,向我讨教冶金打铁的技巧,我们祖孙自然对他敬如上宾。”
我诚挚致歉:“是晚辈失言,请朱师傅见谅。”
“不知者无罪。本心讲,我们祖孙俩就把霍将军看做这苑子的主人,时时盼将军来还不来及呢。”
“和朱师傅聊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些恩啊情啊的。”
爽朗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同严师傅一回头,便见霍胜男端着热腾腾的汤饭走了进来。
我释然一笑,掩过了之前的话题:“你不是去送人了嚒?”
收归的霍家军之所以选襄城而非汾关驻扎,是因为解救的女子中大多是雷城、封昱郡等地的良家子民,故由襄城这个中转站护送出去要省时省心的多。
胜男道:“送完了呗。我这边就三五个,且家居襄城附近,不用奔波太多。回来时路过灶房,见小羽煮好了汤饭,就顺便带来跟你一同用。”
麻利地摆好桌,霍胜男如释重负地抱怨到:“终于可以吃口热饭,人都快饿扁了。过来啊淳元,空了一天肚子,估计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朱老头眉开眼笑在一旁:“那大小姐和李姑娘先用饭,我去宋公子处瞧瞧他有什么需要。”
胜男关怀到:“你老慢些,刚过来时走道上积水都结冰了,路滑。”
“嗳,谢谢大小姐提醒,老儿我准备了灯笼呢。你们二位慢用。”
朱老头倒是挺懂眼色的,找了个让人挑不出刺儿的理由,快速退出了厢房。
厢房里就剩我和霍胜男两人,大概是心里揣着事儿,这汤饭用起来自然没她吃的香。
她问:“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我忙道:“不是,不是。”
捻了块配饭的腌萝卜,可到了嘴边,还是放下了。
犹豫再三,我开口到:“胜男,我有个事儿问问。”
“嗯?你问。”滋溜一声下了大口汤,霍胜男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目光闪闪地瞧着我。
“怎么说呢,那个,就是那个我的——”
她乌溜溜眼珠一转,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说你那五万两黄金吧。”
我这婉转的我都听不下去,所幸霍胜男倒是耿直,没跟我打马虎眼。
“这事我也想同你说说。那五万两黄金,恐怕一时间难足数还你。”
“啊?”
我心顿时一咯噔。
她忙打趣:“瞧你紧张的,我可没说吞了。”
放下汤勺,霍胜男解释到个中原委。
“是这样的,这次剿匪虽大获全胜,但还是有小部分漏网之鱼,身上怀揣着你的一部分赎金逃逸在外。回来前,我还特意到城外驻扎营问过军需司的参事清点情况,目前大概损失了将近一万两黄金样子。最迟明天一早,清点账目就会送到,让你过目;追回的部分交接倒是容易,至于你亏损的那部分,我准备让家弟上凑朝廷,从流寇手中那笔搜缴来的脏银中抽出一部分来填补你的亏空。只是上书奏报环节繁琐些,还需要些时日。”
我忙推脱到:“不用了,不用了!此时能拿回大头就不错了,至于那一万两黄金,就当是自己破财消灾。”
我这着急婉拒,不仅仅是出于破财消灾,更深的原因,是不想再横生枝节。
可瞧霍胜男的反应,却是大为不解:“一万两黄金可不是笔小数目,说亏就亏得的。我向来不藏话,你此番这般舍得,我很好奇你在北燕有什么背景。”
我忙打上马虎眼:“我能有什么背景?不过是蒙祖上荫庇,蝇营狗苟的经商人罢了。这一点,令弟心里多少清楚些,若有什么疑问,你可问他。”
“唔,这么说来我还真没看走眼,你和我弟真是旧相识。”
我尬笑在唇:“不过是昔日有过一两面之缘,算不得什么旧相识。”
“陌生男女间一两面,够多的啰。”
霍胜男这问题,一波接一波,让我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为自解尴尬,我迅速换了个话题。
“对了胜男,你们启元军的强弩队,今晚就只能驻扎在城外过夜?这天寒地冻的。”
“要不然呢?”霍胜男莞尔一笑,没当一回事:“襄城虽历来在两国买卖互通间自由,但它毕竟是北燕的属地,大历的军队入城驻扎,恐招来是非。”
我心中一阵豁然:“是我短浅了。名不正而言不顺,即使再得民心的事,放在小人之口,它也可能成为祸端。”
“咱们两个女儿家都能挑出的不妥当,若放在那些朝堂自负迂腐之辈眼中,自然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