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镇叫什么?”一个狱卒问。
“放心,不是你老家哪里,好像叫什么津的。”另外一个狱卒拍了拍同伴肩膀,笑着回道。
狱卒从远逐渐走进,话语声也逐渐清晰,李白此刻内力尽失,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内容,李凭却是从一开始便听见了一些信息。
莫大恐惧,瞬时,铺天盖地而来。
“律津?是律津么?”李凭扑向牢房门口,嘶声问。
“对,就是律津。”那狱卒正在苦思小镇的名字,忽听得提示,面露喜色,拍腿顺口答道。回才觉是牢内的李凭搭话,面色徒然一沉,手中铁镣荡了个弧线,“啪”一下打在李凭面前的牢门上,哗哗作响,“老实呆着!作死么?关你屁事!”
手中的火把照过来,“呸”狱卒一口痰唾在李凭额头,低头瞪了他一眼,继续向下个路口走去。
牢房内,骤明又暗。
狱卒一步一步离开,留在大牢的是无声的寂静。火把余光中,是李凭已经呆掉和牢门一样木然不动的脸。
许久。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的李白怔怔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李凭,依旧保持着扑向过道的姿势。半扬的额头上,浓痰顺着两眉之间淌下,漫过眼角,拖着长长的痕迹,拥促着一个硕大腥黄的泡,滑在鼻翼一边。原本预想中激动情绪并没有出现在这个少年身上,他就那么静静的在牢房的门后。
哀莫大于心死。
此刻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并非仅仅是他所见过那种哀与心死的感觉。世人此时谓李白谪仙,此刻李白却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才的眼神才如同不属于这个世间的谪仙一样。
初见时,律津小镇上那个少年,眼神里对于小镇、对于生活的热爱是藏不住的。而此刻,那种随时可以迸的热爱,在这少年的眼中逐渐褪去,如同天空中飞鸟翎羽坠落时,渐渐的失去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于这个世界疏远的隔离感,这种隔离感背后又有一种隐隐的嘲弄,一种骄傲的嘲弄。只是不知道这种嘲弄是针对世人还是这个小伙伴自己的。
不很久以后,李白才知道那个当前这个时候,是什么在这个小伙伴心中失去,又是什么在他心中觉醒了。
“律津的那个小酒楼,有着我最安静的日子。”不知沉默了多久,当李白认为这种沉默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时候,李凭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出,“看过了太多的生死,一直认为,生死之于我,从来是看得最通透的...”
“当然,没有谁能够活着离开这个世间。让活着的人,去评论和描述死亡,从来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对死去的人不公平。因为,死亡,从来不是活人经历过的事情。现在我才明白,看得越多,反而越没有权利评价。”前世作为外科医生,李凭可以说完全做到了漠然生死,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也正是这种漠然,让他在松鹤楼上,抓住了一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制住一个七阶高手。而这种对生死的漠然,在听闻律津小镇血染汉江之后,迅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排在生死之上的。比如说,一碗汤一碗饭。我刚到律津那会儿,整整两天,没有找到吃的,穿着我的李维斯,模样怪怪的。世人总是杜撰颇多,总觉得另外一个天地,是人傻钱多。很多人臆想中,来到另外一个天地,都是称王称霸,横扫千军,或者虎躯一震,妻妾成群。可我没有啊......我吃顿饭都费劲。没有微服出行的弱智小弟,也没有非我不嫁的富家小姐,什么都没有,小镇上的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给我表现机会。不要说遇到谁,混的好,就是吃口饭就不错了。”李凭自顾自说这,有些旁边的李白已经听不明白了。
“那一身t恤换一顿饭是不可能的,没人换,更别说换什么珍宝。没吃的怎么办?上门要啊,那时候也没经验,走了几家要不到,也可能和经验无关。只有白云楼的刘伯给了我一碗泡着鱼汁的剩饭,以前不知道的,寻思开饭馆应该有很多剩饭,垃圾么给谁不是给。其实,没有的,饭馆不给,他们要卖掉的,再说,便是垃圾也都嗖掉了。那天有点热,我饿得头昏眼花,开始冷了,鱼汁很新鲜,我把碗里面的骨头,一根根都嚼碎了,也吃掉了......”
“我就想,有这样好厨子的酒楼应该也是个好酒楼。然后我就去找掌柜,想留下来做个伙计。那一天,要饭和面试两件事情,我都做了……”
“掌柜也是好人,我这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人还敢收留。”
“那个给我取字的王老先生,王老先生先去一步了……”
“他的小孙女,悠悠,那个因为猫不能成为十二生肖,惋惜到哭鼻子的小姑娘……他们都是很的好人啊,怎么他妈就死了呢?”
“以前,很有人说,我就是个能揽事儿的,是不是我的活儿我都会揽过来。”
李凭说到此,顿了顿,“现在,他们都死了,又有谁来替他们报仇呢?”
“当然,是我啊。”黑暗中的少年人轻轻的、轻轻的自问自答道。
“你拿什么报仇?”隔壁更黑暗的牢房,角落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