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恒毅没有想到孔采薇一事会对顾清临造成这么大的打击,至少这一刻,他从顾清临那张脸上看不到半点生气。
就好像面前之人,是一个将死之人。
这道念头一在心头闪过,段恒毅心中便猛地一震,当下便从榻上起身,只穿着布袜的他,一跃便径直落到了距离顾清临只有一臂之遥的椅子上。
从顾清临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且顾清临这般人物的结局,也不该是抑郁而终,他生就该活得潇洒恣意。
然而顾清临口中所发出的这个疑问,又太过于沉重,他并没有把握能否劝说成功。
活着,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执念,否则他也不会有重回金陵之心。
但他活着的这种执念中,又不仅仅是为了活着。
活着,是为了去寻找真相,还事情一个大白于天下的明朗。
活着,是为了能奉孝生养他的母亲,不至于让越发年迈的母亲孤苦无依。
活着,是为了能与心爱之人携手与共,再也不会让她独自一人伤心垂泪。
活着,更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不至于只单纯为了活命而碌碌无为。
活着,便是一种深种于世人心间的一种执念,否则已经身为九五至尊的轩帝陛下,又为何会在宫中行丹药之事、寻长生不老之道?
“顾兄,段某以为活着是一种执念。且我等活于世间,便是为了能够看到更多、听到更多,甚至是与……心爱之人携手与共。”
段恒毅本想说与双亲和心爱之人,然而话到嘴边时,他又想起了顾清临与顾言这对父子间的宿怨,便改了口。
然而他更加希望的是,孔采薇这个被顾清临深放心底的姑娘,能重新激起顾清临活得希望。
只有顾清临活着,他才能从自己的另一道影子上,看到不断涌现的希望;只有顾清临活着,他才能能让心中不那么歉疚。
“段某以为,活并不仅仅是为了苟活于世,否则活着又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出口后,段恒毅便飞快地扫了一眼顾清临的神情,生怕触碰到了顾清临心中那道敏感的弦,在他看到顾清临一双无神地眼中出现少许的波动时,这才又继续开口。
“活自是为了能做一个有用之人,呵呵,想必某这般说,顾兄定然会心想某只是在打官腔儿,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你。”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每个人心中的执念所在不同,然而某以为要想达成心中的这些执念,首先便要是有命在才可。否则变成空谈。”
“从前受家父的影响,一心只想要戍守边关、报效家国,而今某的执念便是查清当初事由因何而起,更是期盼有朝一日能回归本身……”
“这些都是某的执念,但能让这些执念达成的前提,都是某能有命在。”
“若是当初某死在了边关,那某就算心中再有念想,也只能化作虚无。”
说出这些话后,段恒毅的心中所想,已经不仅仅是要劝说顾清临,更是在劝慰、激励他自己。
现在的顾清临就像是在历经过巨变之后的自己,只不过他自己从未生过轻生的念头,但却也时常会感到绝望。
就好像面前的路到处都充斥着阴霾和黑暗,且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可因为心中的美好所在,而存在着的期盼,才能让他走的越发坚定。
更有他如今的生得来不易,又怎么会轻易地便生出死的念头?已经死过一次的他,无比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生。
他希望顾清临亦如他这般。
听后久久不语的顾清临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波动的双眼中已经染上了一层悲伤,口中连连叹息。
“非也、非也!”
“你贪生是因为心中有执念,支撑你的执念是仇恨,更是对于叶姑娘的痴念,而顾某却与你不同,你和叶姑娘心意相通……而顾某却是不同!”
顾清临的神色间有些激动,但在这激动中,段恒毅却看不到半点的回心转意,反而倒更像是在宣泄着他心中的情绪一般。
“不同!不同的,段兄不必再说其他。”
不等段恒毅再说话,他便听闻顾清临拒绝的话。
深深地看了一眼手抱在头上一脸痛苦的顾清临,段恒毅咬了咬牙喟叹一声。
劝说了这么多,段恒毅也是有些别无他法的,甚至这会儿他已经有些后悔起来。他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仅仅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但结果确与他预料的大相径庭。
“段某所言俱是真心实言,还望顾兄仔细斟酌一番。”
段恒毅并不死心就这样结束谈话,微微蹙眉后便又做了最后的挣扎,略顿一顿后,他才又稍带着些迟疑地开了口。
“某能看得出来,孔家姑娘……对顾兄亦是情深义重……顾兄放心,一旦事了,某会对孔姑娘言明一切。”
后面的话段恒毅却没再说,但却也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期待。
等到事了,他便不会鸠占鹊巢霸占着顾清临的身份,而顾清临自是也不会因此而远走他乡,想要和心爱之人双宿双飞,也自是顺理成章之事。
再也不会在别无他法下,生出了想要私奔的念头。
到了那时,便会皆大欢喜。
然而如今越发严峻的形势下,他却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顾清临这厢因孔采薇的无声拒绝,而生出了轻生的念头,那厢的孔采薇也并不好过。
孔采薇独自坐在廊下出神,任由火辣且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