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恒毅知道顾清临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是出于对他的安危考量,并不想让他去触碰更多人的利益,更不想让他触碰到轩帝陛下的底线。
且顾清临口中所言这般,也是他在决定把这件事闹大时,便早已经有所预料,可他仍旧不敢苟同于顾清临所言。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早已经心知肚明,然既然不想让自己变得与那些杂碎无异,那么他便只能由心行事。
若不然,那六箱子的金锭银锭也就不会出现在河堤之上……
他想,若是任何一个心中尚存几分善念之人,只怕是见到那夜地窖中的场景后,都不会对此事生出姑息的念头。
那样的话,他们的所为已经不仅仅是姑息,而是选择了放任和纵容!
看来寄希望于顾清临身上已经行不通,只能另寻他法了。
眉头深锁的段恒毅口中长叹了一声,这才抬眼看向顾清临,语气中带着稍有的凝重,“清临兄虽说现下在城南这处脏乱之地栖身,然而你我所在之地不过是远离村落的渡口河边,清临兄未曾真正见识到这处破落地的险恶之处……”
“倘若清临兄亲眼见过那些杂碎的畜生行径,怕是会生出和段某一样的心思。”
段恒毅始终看着顾清临,不想错过顾清临脸上的神色变化是其一,想看到顾清临有所动容、认同他的想法是其二。
无论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是身边不同人的话语,都让他深感要彻查此事到底有多难,而困难重重也遥无止境的面前,他也会生出无力之感……但他更怕的却是,不知何时他也会生出退却之心。
他怕这种退却,一退便会生出怯懦之人,也许这怯懦之心便会一直影响着他,直到他变得和所有人一样。
段恒毅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清临,看似平静的面孔下,却藏着一颗有些焦灼的心。
他想要从这个与他十分相似之人的身上,看到的不仅仅是他的影子,也不仅仅是一种认同,更是需要他的一种鼓励。
顾清临带着零星笑意的脸,在段恒毅的注视下缓缓收敛,且他眼中的目光也有些复杂起来,甚至是多了几分肃穆的神色。
段恒毅看到他的这种变化后,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收拢的拳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果然不失他所望,顾清临虽然为人冷清且对世事并不关心,但他心中仍尚存热血和善念。
这便已经足够了,至少他知道顾清临的诡谲心思和机敏善变,不会有朝一日变成大恶之人的狡诈狠辣……
“的确如恒毅兄所言,顾某虽宿在城南,却未曾真正踏入村庄半步……”
语速有些缓慢的顾清临说到这里时,微微拧起眉头,脸上也带着一股嫌恶的神色,瞥了一眼段恒毅后这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并非顾某对这处作奸犯科的村庄不好奇,而是……而是这里的气味实在让顾某难以忍受……每每闻之都忍不住作呕。”
正一心想听顾清临有何独到见解的段恒毅,听闻此言后只觉一口气鲠在嗓子眼里。
而更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说完这话的顾清临已经脸色难看地干呕起来。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过,虽城南这处整个村落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鱼腥气,但对于从前在军中的他来说,并不算太过难捱。
在军营时还好,营地府近便有河流,用水洗漱沐浴都极为方便,但行军时若是赶上山路连日跋涉,哪个人身上不是臭烘烘的汗味?
想不到顾清临这个公子哥儿,不仅仅时吃穿用度上都极为考究,就连这一点也时极为在意……
“……这几日倒是委屈清临兄了。”
嘴唇蠕动了几下后,段恒毅才有些揶揄地轻叹了一声。
难怪顾清临常常借养伤之故留在帐中不肯外出,看来这不仅仅是他谨慎小心的缘故,更是不想闻到帐外那股浓烈的腥臭气的缘故。
毕竟这帐中可是整日都薰燃着上好的香料,每个四个时辰便会更换香料,且几种香料的作用也各有不同……
顾清临果真是与他不同的,活得这般精致考究,怕是连宫里的几位殿下都不如他,也不知顾言老贼到底贪墨了多少,才能让顾清临这般肆意挥霍。
一块上等香料便要十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但在顾府中不过是寻常之物,然而几两银子有时就够一户寻常百姓家一年的花销。
更莫说顾府中还存有价值百金的极品香料,这些事若是不细想,便也会不以为然,然而若是认真思量起来,便会发现其中所存的猫腻。
顾府上的私产虽有不少,但却并不足以支撑顾府这般挥金如土,他顾言这个老狐狸,又岂会身家清白?
干呕了几声的顾清临拧着眉一脸的嫌恶,连饮了几口清茶后,这才状似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恒毅兄说笑了,委屈倒是谈不上。”
“恒毅兄是心思坚定之人,且想来大将军对你的期许亦是如此。既然这般,又何必在意呢?只管由着本心行事即可。”
话锋一转,顾清临口中所言倒是有些认真起来,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好看,但这时的段恒毅已经顾不上心中杂七杂八的思量,只看着顾清临。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想必恒毅兄也定然是坚信这一点,才会义无反顾回到金陵这片是非之地,既如此,管他恁多作甚,只管勇往直前。”
看着说出这番话时,带上了几分豪气云干模样的顾清临,段恒毅心中有些诧异,然而更多的却是心中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