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你们若是觉着委屈了,你们让小二再重新上一份。这些人家赔的饭菜绿然帮我端回房去,我累了,吃完正好休息。”在春裳垂眸咬唇不悦时,苏雪再度抛下一句听似体贴实则带着逼迫的话,起身指了那盘没动的豆角,让绿然端了碗盘和自己一起离开。在即将穿过垂帘走向后院时,她忍不住回头冲她们露出一抹冷笑。
小主子都能如此俭省,一个做奴婢的,倒拿起乔装起尊贵来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们当真能再叫小二重新做上新鲜的菜食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顶着众人嘲讽的目光,春裳气恼地跺了跺脚,也只得与李乐家的不情不愿地端了桌上的剩菜残羹走向后院去寻清叔和赵前,心里对苏雪的气恨却是越甚了。
不过这些苏雪想到了,却不以为意。人家都已经动手要你的命了,你还在乎人家会不会气恨,那岂不是傻了?
在伙计的引领下,到了住宿的狭窄带着些潮气的小屋内,绿然看着手中端着的饭菜,有些不确定地道:“娘子,你真的要吃这些东西?”
虽然苏府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可也好歹是两代为官,娘子吃穿用度上算不上顶好,却也是新鲜干净的,什么时候落魄成这样,吃别人的剩东西?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刚才还是说笑的?”苏雪抬头淡淡一笑,动手将带来的饭菜一分为二,将其中的大份推到绿然面前,“快吃吧,这些饭菜确实是人家没吃过的。就算吃过了,那也没什么,至少不会带着毒不是?”
再怎么样,有这些东西填饱肚子,都比被毒死饿死来得强。如今处境堪忧又一路劳累,她也懒得再去绞尽脑汁弄绝对安全的吃食了。有这时间,不如多养养精神思虑思虑后路。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可是,看着苏雪不在意地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绿然还是忍不住泪盈于眶,吸着鼻子挑了一筷子饭放入口中,却是味如嚼蜡。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娘子都已经主动离开府中到偏远的祖宅去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不过一个四岁的孩子而已,还总归是苏家的血脉,他们为什么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看着绿然只顾着流泪,一口饭嚼了半天也不见咽下去,苏雪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别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看如今的处境,咱们怕是只有逃出去一途了。”
逃出去?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没有路引,没有身份,没有银两傍身,便是逃出去了,又能如何?像过街老鼠一样藏在阴暗之处吗?
绿然闻言,泪再也忍不住了,如断线的珍珠般,啪嗒啪嗒掉入碗中,与饭菜混合在了一处。
二夫人,绿然没用,辜负了您的恩情。凭着绿然这点微薄之力,别说护得娘子周全,便是连替娘子弄一碗无毒的饭菜都艰难。这以后若是逃亡在外,却要如何是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苏雪三两下把饭菜扒拉完,边擦着嘴巴边劝慰着绿然,全然不在意自己粗俗的语言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粗俗,“你随时把咱们的包袱放在趁手的地方,再寻机问问这一带的地势环境,一寻着机会,咱们就跑路。当然,在离开前……”
苏雪的眸子习惯性地眯起,一缕寒芒缓缓溢出。若是可能,她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对她下的手,又是奉了谁的命令。胆敢在饼子里下毒毒死她,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她,绝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
就在苏雪全身散发着冷寒气息时,门口出现了春裳和李乐家的身影。苏雪的气息陡然一收,重新恢复了疲累稚气的模样,愣是没让她们二人感受到一丁点的异样。
饭后一番梳洗,苏雪躺到了床上,春裳三人却还得一番忙碌。绿然被春裳安排了去浆洗衣服,李乐家的主动提出去帮赵前卸行李箱子收拾车厢,春裳则收了碗筷送去客栈厨房顺便准备明日一路上的干粮。
路上的干粮都是春裳让人准备的吗?若是如此,她在饼中下毒,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黑暗中,苏雪侧着身子眉头紧拧,又思量起了那个毒饼子的事。
春裳能被老夫人看中帮着暗害韩氏,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如此没有脑子的人啊。若是按正常推理,下毒之人应是另有其人才对。不过,既然春裳脑子还算灵光,谁又能保证她不会欲盖弥彰,故意借大家的惯性思维来替自己开脱呢?越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是越安全的,而同样的道理,表面上一看就有嫌疑的人,有时反而会让大家觉得不可能。
如此一来,苏雪越发迷惑,想到白日里赵前的反应和先前李乐家的越言的行径,觉得他们三人都有可能是害自己的人。至于清叔……
瞬间,她的脑海中滑过前日马儿发狂致她和绿然差点遭遇危险的画面。
天哪,难不成那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在马上做了手脚?要不然为何偏偏那么巧,只剩下她和绿然在车上的时候,马儿才发起了狂。
对了,她还记得,马儿发狂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清叔抬手拍了一下马蹄。是清叔要取她的性命?
苏雪骤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衣袖抖动间,原来藏在其中的银针掉落在她的手背。微凉的触感宛如一柄锋利的刀刃,扎在她的心头。她凝着眸光捏起银针,稚嫩的脸上噙着令人心惊的冷寒。
这银针,恐怕根本就不是她当初想的那样,是孙安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