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月亮山。
事实上,沪市作为华东平原长江的入海口,它本身是没有丘陵的,而向来物以稀为贵,整个沪市都没有一座稍微像样一点的山,这郊区的月亮山不知道怎么的,也混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只是现在的人已经比过去精明的太多,要看山看水的多半不会来沪市,来了沪市的多半不是冲着这小土包来而是冲着那繁华的大都市来的,因而来沪市游玩的人,依然一窝蜂地冲去外滩、城隍庙和南京路之类的地方,这月亮山的破败,也就在情理之中。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月亮山就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小土包,而对于许家来说,这月亮山却是一个站在山顶上能看见差不多整个许家庄园全景的绝佳窥探位置。
月亮山的山顶上,有一座小寺庙,这小寺庙原本也有几个和尚,后来政府对宗教管理的越发严格,便把这些合上都纳入了沪市城内的静安寺管理,对于这里的和尚们来说,这差不多算是一步就跨入编制内的正规和尚了,不但旱涝保收工资不少,香火钱更是不少,光是那静安寺这样的名门大寺就不是一般和尚能进得去的,于是和尚们高高兴兴地走了,而这小寺庙,也跟随着月亮山一起彻底地落寞了下来。
在小寺庙的旁边,山头面对着许家庄园的另一侧,有一个接凤亭。
这接凤亭传说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但传说只是传说,这么一个破落的小凉亭,除了政府拨点修缮资金维持着月亮山仅有的一点门面之外,再也没有人理会,而此时,接凤亭里却有人在。
平日里整天连个鬼影都见不到的接凤亭,在这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钟的时候还有人在,自然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接凤亭的小石桌上,有一瓶酒,几碟小菜,酒香全无,这酒自然不是什么好酒,而那些小菜也多半都是十来块钱便能在任何地方买到的寻常下酒菜,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坐在石凳上自饮自酌,拿起了酒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滋的一口喝下,再来上个毛豆、花生,似乎也是别有滋味在其中。
这老人穿着一件普通到了极点,唯一不普通的是已经被洗到发白的衬衫,一条廉价的皮带系着裤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廉价味道,仿佛他身上就没有任何一样超过一百块钱的物件,皮肤黝黑而干瘦,头发银白中夹杂着一些黑发,看起来似乎是寻常五六十岁的老人,他的身材很干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一般,他耷拉着的眼皮时不时地抬起来扫一眼山头对面的许家庄园,眼神轻浮得像是在看一个已经扒光了衣服的女人一般赤裸。
恰在这个时候,从那破败的寺庙中,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这年轻男人,容貌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但是他走路的步伐却显得很奇怪,僵硬得仿佛是机器人在走路一样,但这仅限于他的下半身,上半身的摆动却无比的自然,仿佛这个年轻男人的上下半身是不一样的,总之,这种奇怪的不对称感让他整个人都满是一种令人感觉无比奇怪的诡异,在这黑风夜色中的山岗上,树影婆娑,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年轻男人踩着奇怪的步伐走进了接凤亭,坐在老人的对面,侧面对着那许家庄园,依稀有一点点斑驳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映出半个温润如玉的面庞来。
“邹老先生,太鲁莽了。”年轻男人拿起了一只酒杯,给自己倒满酒之后喝了一口,叹息道。
他喝酒和别人不同,寻常人倒酒,一般都遵循着不满是敬满杯是礼的规矩,但是这年轻人,却每一杯必给自己倒满,但却只是喝一半,剩下一半,等下一杯再添。
“所以他死了。”老者听见年轻男人的话,不为所动,干巴巴地说。
在月光能看到的部分,年轻男人的嘴角勾勒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说:“我警告过他,不要小看沈重山,但是他不相信,我一直都觉得莽撞是年轻人才会犯的错,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年纪了也难以避免,不过唯一的不同是年轻人犯错可以被原谅,而他,没有…至少,沈重山没有原谅他。”
“是沈重山,也是天道。”老者抬起头看了一眼当空皓月,用一种很玄的语气说。
“真有天道?”年轻男人似乎不信。
老者依然看着月亮,语气不咸不淡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惊讶变色,他继续说:“自然有天道,一切道理在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循环,他一天杀了数千人,这是大报应,这种恶果,他必然要承受,沈重山只是天道的一把刀,借用来杀死他的一把刀而已,哪怕沈重山不杀他,他也要付出代价。”
“那么天道之下,你和我又算什么呢?”年轻男人饶有兴趣地问。
老者想了想,说:“没到那一步,永远都只是芸芸众生,所谓芸芸众生,就是被摆弄的棋子,作用多大,放在哪里什么时候用,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年轻男人仰头喝了半杯酒,大笑道:“我不信。”
老者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你不信也由不得你,在局中看局外,始终都是雾里看花,你要是信了,懂了,不是骗我,就是骗你自己。”
耸耸肩,年轻男人说:“说实话,每次跟你交流我都觉得很累,因为一点都不直白,每句话都是在打机锋。”
“你不用跟我交流,华夏的气运全部都汇聚在他一人身上,而我的机会就在沈重山的身上,等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了,你不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