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咬了咬牙,索性起身朝老太太跪下来,神色决绝道:“求母亲成全儿子一回!”
“你说什么?成全?”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揪着心口一字一句道,“我来成全你,谁来成全我这个老太婆子?你们一个个不争气的混帐东西,真要把这江家给败在手上,才算满意了吗?”
二老爷双拳紧握同老太太僵持着,他不能再退让了,他已经退让了十五年了。
“行!你要休妻,你这不孝子就算是气死我你也要休妻!你休,你休!休了妻就别再喊我一声母亲,就别再跪我,别再拜我!”老太太一面激动地说着,一面捂着心口喘大气。
屏风外的胡妈妈听闻里面吵了起来,而且老太太说话好似都有些吃力了,她才饶过屏风走进去瞧。
果真,老太太气得脸都涨红了。
胡妈妈连忙上前去抚着老太太心口为她顺气,转过头去对二老爷皱眉道:“二老爷啊,您要是为老太太着想几分,就莫要再提那回事了!”
说着又喊来秋葵扶老太太回房去。
二老爷焦虑地看着老太太的背影,重重叹一口气。
胡妈妈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朝二老爷使了个眼色,压低嗓门道:“二老爷,这事儿,您莫急。急了,反而成不了。”
胡妈妈本来想说其实老太太也对二太太日渐厌恶,等二太太再折腾些事儿出来,不等二老爷开口,老太太自个儿都会把二太太赶出家门去的。
可二老爷听到这句话却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胡妈妈又在宽慰他。
急不急,都十多年过去了。
他叹口气。心中又担忧,想一同跟进去瞧瞧,胡妈妈却拦住他摇摇头:“二老爷这时候就别进去了。让老太太早些歇着了吧。”
二老爷想了想,也点点头。朝胡妈妈吩咐道:“好生照料母亲,若是有什么不适就立刻去喊素雪过来,我……明日再来看母亲。”
胡妈妈点点头。
待到二老爷走远了,胡妈妈才进里屋去。
老太太虽然已经平静了许多,却依旧面带怒色。
胡妈妈遣走一旁伺候的秋葵,不急不慢地取来素雪献给老太太的那把白牛角梳,坐到老太太床边,慢慢为老太太取下头上的抹额和簪子。轻轻为她梳头。
“老太太,其实您是可以考虑一下二老爷这事的……”半晌,胡妈妈才轻声说。
面对胡妈妈,老太太反而不那么暴躁了,长叹一口气,闭眼道:“别人不知道我的为难,你还不知道吗?”
胡妈妈也无奈地垂垂眉。
“那曹氏虽然喜欢耍心机做样子,可这十多年来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对我那二子,倒是实打实的真心……”老太太慢吞吞地说着。
胡妈妈苦笑点一下头:“饶是表面再厉害风光。女人也终究是女人,终归是要依靠着自己夫君的。”
“是啊……”老太太叹息一般地应了一声。
再厉害风光的女人,斗来斗去。不也就图个夫君疼爱,子女孝顺,晚生安乐吗?
她也斗了一辈子,什么样的委屈没受过?什么样的酸楚没忍过?她能理解曹氏为了博得二老爷欢心而做的这一切。
“换在别的事情上,我还能拿婆母的身份压着曹氏教训,可二子这里是曹氏的脊梁骨,碰不得,一碰她就会跳!”
“若是二子真将她休了,曹氏铁定会不惜与我撕破脸。到时候,那件事。可就瞒不住了……”
说及此,老太太脸色凝重。
胡妈妈听罢也沉沉一叹。看了看老太太焦虑的脸,忽觉自责,哽咽道:“都怪老奴嘴巴好胡扯,才会让曹氏给听了去,否则老太太您也不必如同今日这般左右为难……”
胡妈妈说着说着,拿着牛角梳的手缩了回来,用袖口捂着嘴轻轻抽泣起来。
老太太叹息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莫要说那些话了,也不瞧瞧,我这身边,可就剩下你了。”
“哪是呢?老太太子孙满堂,是要享大福的!”胡妈妈抹干泪,笑着安慰道。
老太太却是摇摇头:“哪里是享福,分明就是折腾。瞧这一家子混帐东西,什么时候能不再给我添堵了?哎,只盼知府那边能消消气儿,别从此结下梁子了才好……”
大红琉璃雕镂灯罩映得屋内一片暖光,老太太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至于那边……我管得住她一时,管不住她一世,若曹氏真有那么点儿苗头,我绝不会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忽地一阵风起,从没关紧的窗缝中溜进来,烛光受惊地闪烁一下,映得老太太的面容忽明忽暗。
翌日,素雪晨起去老太太院子问安归来的时候,便听得府里的丫鬟在低声嘀咕了。
惜香先在这边挨了五十大板,又被送到知府府上去任其处置。
不过很快就被人抬回来了,知府夫人并没有再对惜香怎么样,因为她都已经被打成个废人了。
之前还当着众人面儿对惜香下狠手的二太太忽然又慈悲起来了,拿出银钱让秦妈妈把惜香送出府去租了个偏僻的老宅子安顿下来。
听说还偷偷请了个老妈妈照料着惜香,毕竟惜香身上有伤,没办法下床行走,衣食方面诸多不便。
素雪听着府里这些故意传开的闲言碎语,不禁失笑。
二太太这是打人一耳光又给颗糖吃,分明已经当了恶妇却还要极力显摆她的善心来挽回贤良形象。
只是二太太请去的那个老妈子照料得也实在太尽心,不到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