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黄包车上扭头看了好几回,没有看到竹溜子的踪影,这才放下心来,以为竹溜子见追逐无望,返回去了。
到了曼珠楼附近,姥爹先下了车,在旁边一家酒馆坐下,等子时到来。
坐了一会儿,姥爹见斜对面有一中药铺子,便从酒馆出来,去那中药铺子买了一些中药。回到酒馆,姥爹嘱托店小二帮忙将中药煎好。
店小二将中药煎好,端到姥爹面前来。
姥爹却不喝,等它稍凉一些了,用手掬了一些,然后如洗脸一般抹在脸上。
店小二惊讶问道:“这位先生,您这中药不是喝的吗?”
姥爹抹了两把之后,抬头问店小二:“麻烦你帮我看看,现在我的脸是不是变黄了?是不是看起来像重病将死的人?”
店小二是个实在人,看姥爹两眼,摇头道:“不像,颜色还不够深,也不够匀。”
姥爹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哪里不匀?麻烦你帮我抹一下。我这中药就是外用的,不是内服的。”
店小二听姥爹这么说,疑虑顿时消失,热心地从药水里蘸了一些抹在姥爹的脸上,一边抹一边说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嗯……现在差不多了。”他将肩头的毛巾拿下来擦了擦手,白色的毛巾上立刻留下了几道黄色的痕迹。
“多谢多谢!”姥爹连忙道谢。
擦完脸,姥爹又将手心手背都擦了药水。
店小二看了看,说道:“这样您就真像……呃……病重得要死了一样……”店小二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姥爹不高兴。
姥爹却高兴道:“那就好啦!还麻烦你帮我把这剩下的药水药渣处理一下。”姥爹掏了一点零钱赏他。
店小二高高兴兴地端起剩下的药水走了。
未到子时,酒馆先打烊了。姥爹离开酒馆,在街道上走了一圈。好在此时离子时已经不远,姥爹转一圈后再回到曼珠楼前。
姥爹正要进去,旁边来了一个人,一手拉住姥爹。
那人的手冰凉冰凉,抓住姥爹的手不放,热情地问道:“看你的脸色,好像是才死不久的新鬼?”
姥爹侧头一看,那人面色枯黄如深秋落叶,身骨枯瘦如寒冬树枝。两只眼睛深陷,戴一金丝眼镜。在那个时期,金丝眼镜可是稀罕之物。对男人来说,最时髦的配饰就是一副金丝边眼镜。大城市里的洋行高级职员带一副金丝边眼镜当然是气派非凡,并成为他们身份的标志性象征。后来小城镇中的布衣绅士也不甘落后,也要带上一副金丝边眼镜以证明自己的新潮。还有些人眼睛很好明明不近视,但也要找副金丝边眼镜来戴,也算过了时髦隐。
可惜的是,此人虽然戴了金丝眼镜,但左眼的镜片裂出一片像雪花一般的花纹。右眼的镜片完好。
那人见姥爹盯着他的金丝眼镜看,笑道:“你是奇怪我这眼镜一边好一边坏吧?哎,我是摔死的,刚好磕到了左边眼镜,所以成这副模样了。”
姥爹尴尬道:“哦……对不起……”
那人大大方方摆手道:“有什么对不起的?不要害怕提起以前的伤心事。你以后要慢慢习惯。”
姥爹连忙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