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顺王孔有德放下手中望远镜,满脸惨白。
一连狂奔半个时辰,孔有德率领他的亲兵卫士逃到棱堡以西五里之外的山丘下,此地远离战场,不会有性命之忧。尽管如此,恭顺王还是心有余悸,在亲眼目睹到明军火器威力,目睹包衣奴才们伤亡惨重后,这位谙熟火器的大清藩王忍不住慨叹。
“修罗场,这才是真正的修罗场啊,”
修罗是佛家语,修罗毕生以战斗为目标,修罗场指的是他们之间的死斗坑,人们通常用“修罗场”来形容惨烈的战场。
简单来说,修罗场就是非人类居住的场所。
孔有德在吴桥兵变投降清国后,成为建奴侵略大明的急先锋,这几年帮着建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被他残害的大明百姓不计其数。
因为作孽深重,这位大清功臣常常做噩梦,身体也每况愈下。大概是良心发现,也或许是为求平安,孔有德近来开始吃斋念佛,信奉佛教。
他出手阔绰,每次给盛京寺庙捐献香火不下百两,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对佛祖应该也是适用的。
这当然是刽子手的痴心妄想。
不要说惨死之人在天有灵,便是活着的人,比如崇祯皇帝朱由检,也不会轻易放过孔有德,实际上,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番子们已经想出了一百多道酷刑,只等大清恭顺王被生擒,便要好好伺候他老人家。
“鳌拜的正黄旗战甲来了么?”
孔有德转身望向耿仲明,却见耿仲明轻轻摇头,脸上露出愁苦之色。
孔有德与耿仲明这对难兄难弟,从吴桥兵变到现在,彼此始终不离不弃,在道德败坏的明军降将中,也算是清流的存在。
”朱常渭手下这伙明军,手中火器着实厉害,那些包衣奴才们,连城墙都被碰到,便死伤千人,以我看来,就是鳌拜亲率正黄旗战甲来攻城,怕也是凶多吉少!”
耿仲明仰天长叹,他本以为这次可以跟在包衣奴才们后面,打打顺风仗,抢掠些金银,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好在刚才攻城时,他与孔有德没有将自己的精锐主力全部押上,除了小部分留作督战队,大部分作为后备军,并没有踏上战场半步。
“攻城之前,鳌拜还怕破城后,咱们抢他银子,安排这些包衣奴才来打头阵,没想到建奴打错了算盘,哈哈!”
知道建奴现在不敢对自己下手,又见到各旗中的包衣奴才们死伤惨重,耿仲明自然是得意洋洋。
“仲明老弟,好戏还在后头!”
孔有德神色平静,表面看不出任何波澜,耿仲明沉默片刻,缓缓问道:
“大哥,鳌拜不肯救援,这些包衣奴才们,跑的比兔子还快,要是把明军引过来,咱们可怎么办?”
孔有德挥挥手,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早打听清楚了,朱常渭手下人马不过区区千人,凭这点人马,守城还可以,还敢轻易出城野战?”
“你放心,明军不会出城的,鳌拜这会儿应该知道包衣战败的消息了,他要想攻城,只能等盛京的红衣大炮到位,”
耿仲明疑惑不解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孔有德环顾四周,示意左右退下,凑到耿仲明耳前,压低嗓音道:
“收拢那些包衣溃兵,加上咱们的人马,凑够一万人,安营扎寨,作壁上观,咱们人多势众,鳌拜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里看着建奴和明军厮杀,兄弟们性命金贵,不能再给别人当炮灰了。“
“要是忠亲王下令呢?”
”就说士卒不肯向前,有哗变的危险,”
耿仲明满脸惊愕望向孔有德,虽说他对建奴早有不满,不过像这样公然挑衅,不从调令,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大哥,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孔有德认真望向耿仲明,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
“咱们是豪格贝勒的人,豪格贝勒与多尔衮势均力敌,没有豪格贝勒同意,多尔衮敢轻易动咱们吗?”
棱堡以西二十里外,正黄旗八千战甲排列成阵。作为上三旗中最大的旗,正黄旗丁口超过两万,这八千战甲是其中的精锐,战力不容小觑。
他们的统帅,正是正黄旗步兵统制鳌拜,此刻,鳌拜乘坐黑色良驹,在战阵间来回穿梭。
他目光矍铄,正视东方,只等斥候传来包衣破城消息,便率领麾下勇士,直捣京师,向朱由检发动致命一击。
鳌拜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立下赫赫战功,在八旗军中风头一时无二,他性格桀骜不驯,除了豪格,无人能将其约束。
这次奉豪格之命,率正黄旗精锐八千人马,给辅政王多尔衮助战。名曰助战,其实就是监视主子监视多尔衮,临行前,豪格特意嘱咐,若是发现多尔衮或是其他旗主有什么不轨之举,鳌拜可以便宜行事。
所谓便宜行事就是斩尽杀绝。
建奴作战骁勇,内斗起来也绝不含糊,历史上多尔衮豪格争权,若不是有范文程,佟养甲等人在中间调停,两边早打的不可开交。
现在这些中间派陆续被崇祯皇帝除掉,所以多尔衮与豪格之间的战争,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对鳌拜来说,这次出征大明,除了帮他主子豪格扩大势力范围,这也是他自己建立军功的大好良机。
此时京师防备空虚,据说北京城内明军不过万人,长江以南各路明军很难北上救援,而北直隶各省早已乱成一团,根本不堪大用。
此时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