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攻打明军,无异于送死。
都俊明深知,朝鲜王军与包衣奴才战力相近,然装备更差,相比汉人包衣,建奴对朝鲜关系更为疏远。
让朝鲜人去攻打明军棱堡,只会比包衣死得更惨。
鳌拜一眼就洞穿朝鲜人心中所想,目光死死盯在都俊明脸上。
“怎么,不敢去?”
忠庆道统制连忙摆手,大帐之中杀气腾腾,都俊明意识到自己说错一字便会招来杀生之祸。
“主子明鉴,不是小人胆怯,只怕王军攻不下明军城池,耗费主子时间,贻误战机。”
“贻误战机?你要是攻不下,左边耳朵也不必要了!”
鳌拜凑到都俊明身前,忽然扬起手臂,都俊明下意识的用手遮住脸。出乎意料,那双熊掌没有落下,只是轻轻拂拭他额头。
“只管攻城,本将会派两千镶黄旗战甲观战,必要时会援助你们,盛京的红衣大炮到了,明军城堡再怎么坚固,也挡不住红衣大炮轰击。”
“有红衣大炮助阵,你还有什么顾虑么?”
都俊明在松山之战中见识过红衣大炮的威力,这种大杀器曾对明军造成过重大伤亡。
事实上,在红衣大炮面前,普通城池根本不堪一击。
倘若有红衣火炮助阵,攻下明军堡垒应该不成问题。
都俊明正准备问鳌拜盛京来了几门红衣大炮,鳌拜朝旁边战甲使了个眼色,两名镶黄旗巴牙剌便拖着都俊明,不由分说走出大帐。
大战在即,众人沉寂无声,不知多了多久,恭顺王孔有德低声道:
“统制大人,据本王所知,红衣大炮一门还没到,没有红衣大炮,这些朝鲜奴才是攻不下对面城堡的,看他们这德行,只怕伤亡会更加惨重,”
鳌拜抬头望向孔有德,阴沉的脸色和缓:
“恭顺王手里不是有几门佛朗机炮吗?前日攻城就该拿出来用了,现在用倒也不迟。”
孔有德微微一愣,他手上确实有十多门佛朗机火炮,都是吴桥兵变时的老家底,因为倍加珍惜,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拿出来用。
更重要的是,通过前日与明军交战,孔有德发现,明军在城头使用的火器射程远在己方之上,贸然对城堡开炮,只会暴露己方佛朗机位置,被明军火炮摧毁。另外包衣奴才们斗志涣散,根本无力承担与明军对射造成的伤亡。
鳌拜见孔有德颇为为难,不以为然道:“恭顺王所虑,我当然知道,不过你放心,高丽棒子与包衣奴才不同,他们死多死少,各旗旗主不会在意的,”
“所以是要他们推着佛朗机与明军对射?”
孔有德和八旗旗主一样,也不会真正关心朝鲜人死活,他唯一关心的是他的火器,一旦开战,明军必然击中力量攻击这些佛朗机炮,孔有德担心,己方火器不是明军火器对手。
不过鳌拜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恭顺王也不好再说什么。
“八门佛朗机炮足够了,我前日看过,明军真正能威胁我们的,只有两门火炮,只要在火器前面堆上盾车,便不用再担心。”
孔有德听了这话,嘴角发出冷冷微笑。
“本王最多给你三门,”
一番讨价还价后,五门佛朗机炮被一队战甲送到朝鲜王军大营,朝鲜炮手立即对着火炮比比划划,恨不能立即将火药塞进药池,向明军射击。
这次被镶黄旗胁迫入明作战的朝鲜王军达到八千之众,这八千人是各旗争夺的香饽饽,各旗旗主都希望乘机扩大本旗包衣人数——从前建奴的包衣只是汉人,人手颇为紧张,现在来了朝鲜人,各旗自然挤破头想将其收入自己旗下。
鳌拜作为豪格贝勒的心腹将领,自然不希望这些朝鲜人被多尔衮夺走,然而现在,忠亲王接着伐明之便,实际掌握了八旗的指挥权。
如果有可能,鳌拜当然要千方百计阻止多尔衮势力扩张。
这些高丽棒子早晚都会是正蓝旗包衣奴才,既然如此,不如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给多尔衮留下一人。
孔有德作为多尔衮心腹手下,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待众人散去,鳌拜抬头望向孔有德,嘴角浮现出阴冷笑意:
“恭顺王处处为朝鲜人着想,莫非是想替朝鲜人去攻打明军?”
孔有德神色不变,鳌拜的心腹固山额真们跟着哄笑:
“恭顺王倒是想去,恐怕包衣奴才们不敢跟着了,”
“恭顺王,听说忠亲王给你赏了三万两银子,拿出来,都拿出来,汉人尼堪虽然无用,不过重赏之下,肯定会有人去打明军的···”
大帐中响起刺耳的哄笑声,恭顺王孔有德脸涨得通红,眉毛挑动。不过此时的他再也不是吴桥兵变时的那名莽夫,他已经稳重内敛了很多,倒是军头吴九成在场听见这话,恐怕会当场发作。
再加上经历昨日惨败,他率领的包衣奴才死伤千人,现在各旗旗主对他都是恨得牙痒痒。
孔有德在军中影响已大不如前,这种时候,再与鳌拜发生冲突,那就太不明智了。
鳌拜环顾四周,脸上杀气腾腾,正在说笑的固山额真们连忙不再说话。
鳌拜收起凶狠目光,抬头望向孔有德,和颜悦色道:
“恭顺王放心,此事我会亲自与忠亲王说,”
孔有德不再说话,拽开步子离开大帐。
不等他走出大帐,就听后面响起一片满语咒骂。
“汉人尼堪!”
“狗奴才!”
被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