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喝着小酒,说着别离后各自发生之事,说着平城这两年的变化。
客套的话,说了一车轱辘。
“殿下一直以来,郁郁寡欢,心头那根刺,便是皇家立长不立幼,嫡庶有别,尊卑有序吧?”安陵缇娜见拓跋余愁眉紧锁,试探道。
拓跋余眉宇轻轻一挑,肃然的凝视了一会安陵缇娜。
最后放松表情,淡然道:“缇娜说得对,那确是本王心头的那根刺。”
“殿下乃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大丈夫立于天下,最苦于英才盖世,雄心壮志,却英雄无用武之地,犹如锥之在囊。”安陵缇娜徐徐道。
拓跋余的眸色中有了几分惊诧。
“最可悲可恨的,是这种不公平,所谓的嫡庶长幼,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安陵缇娜察言观色,继续道。
“……说下去。”拓跋余不动声色的品着酒。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就只怕殿下这一辈子,都甘愿屈居于人下。”安陵缇娜微笑着,向拓跋余敬出手里的酒。
“本王孤掌难鸣,不像濬儿是世嫡皇长孙,如今又加授飞鹰大将军,统领三军。又非三皇兄拥有众多谋士良将。”拓跋余喟叹道。
抿了口酒,又眸眼聚敛的看着安陵缇娜:“莫非缇娜有何良策?”
“殿下,高阳王虽受陛下宠爱,但他兵符在手,统领三军,功高盖主。
若民间再多些拥戴呼声,您说,一向多疑的陛下,会不忌惮他吗?
当年的太子,不就是前车之鉴?所以高阳王的三军兵符,未必,就不是他的催命符。”
“催命符?”拓跋余喃喃道。
对安陵缇娜投过嘉许的眸光,半晌后,却微微摇头:
“只怕父皇舍不得他的世嫡皇长孙。”
“即便舍不得他死,撤了他的军权,缴了他的兵符。高阳王再骁勇善战,英雄又哪里有用武之地。”安陵缇娜浅笑道。
拓跋余心道:“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岂止是后宫的女人。”
“这次缇娜回来,一定会成为您的左膀右臂。为了殿下,缇娜当披肝沥胆,才不负殿下多年红颜知己之名。”安陵缇娜道。
而后向拓跋余举杯,两人喝下一盏酒,吃了些菜。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拓跋余不禁对安陵缇娜另眼相看,“两年未见,缇娜已非当日那个青涩郡主了。”
“这两年在夹缝里生存,在饿狼猛虎嘴里求生。缇娜纵然是一匹白布,也被染成了血袍。”
安陵缇娜容色寂寂,一脸幽怨的看着拓跋余。
“当初父皇赐婚,缇娜远嫁,本王虽想力挽狂澜。无奈皇命难违,徒叹奈何。这两年,你我,皆不好过。”拓跋余不禁黯然。
“缇娜之苦,也只有殿下能体察。”安陵缇娜幽幽道。
安陵缇娜一时间神色黯然,悲从中来,泫然欲滴,又喝了一盏酒。
“缇娜即便重返平城,可是一介女流,如何能助本王,如何成为本王的红颜知己?”拓跋余又看着安陵缇娜道。
安陵缇娜逐渐敛去愁容。
“缇娜是否能成为殿下的红颜知己,左膀右臂,路遥知马力。”安陵缇娜眸光掠过一丝锋芒,“殿下能否龙飞九天,疾风知劲草。”
“好,缇娜既有襄助之意,本王就拭目以待。”拓跋余脸色淡然,喜怒却不形于色。
宴毕,他们信步闲庭,漫步在王府偌大的花园。
花园花木扶疏,各色图案的灯笼挂在绿柳花间。
他们行至拓跋余的花房,观赏那名贵花卉。
两年前离开平城的安陵缇娜虽然国色天香,却带着青涩。
如今的安陵缇娜面若桃李,酒后更如同熟透的樱桃。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别两载,殿下心里,可曾惦念缇娜?”安陵缇娜软软问。
她声音柔软入骨,长得白皙柔润,宛如人间尤物。
安陵缇娜如此一问,拓跋余在花房中又想起这几十年的梦里,那一直蒙着面纱的女子,面纱脱落,竟是那张秀莲。
如今张秀莲在哪里?
那个纠缠了他二十多年的梦,到哪里去找那位佳人?
“相思从未负初衷,夜色弥深月渐浓。”拓跋余看着百花,神思飘渺,轻轻念道。
安陵缇娜听到拓跋余如此低吟,竟以为他是对她所表,竟有了丝安慰。
她摘了一朵虞美人,放鼻子嗅嗅,浅笑道:
“真香,看到这些花,缇娜就想起与殿下青梅竹马的时光。”
拓跋余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可否为缇娜戴上?”安陵缇娜又道。
拓跋余看着安陵缇娜手上的虞美人,愣怔了一瞬。
还是默默点点头,接过安陵缇娜手中的花朵。
侧开脸,别在安陵缇娜鬓边。
“缇娜小时候,最喜欢戴花了,总是要本王摘花给你戴……”
拓跋余一边给安陵缇娜簪花,一边说,再回眸看安陵缇娜时,此刻的安陵缇娜真的很美。
拓跋余正想继续将刚才那些青梅竹马之言说下去,眼前的安陵缇娜,陡然变成了张秀莲。
张秀莲嫣然浅笑,绝世姿容,人若桃花。
梦中那等了二十多年的圣姑。
拓跋余痴痴的看着,嘴里的那些儿时之语,便再也说不出口。
“……殿下。”
安陵缇娜见拓跋余痴痴的看着自己,含羞嗒嗒的叫了一句。
看着愣怔的拓跋余,她再继续道:
“都是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