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有一棵大树,树下有块大石头,上面光溜溜的油光滑亮,也不知被多少人坐过。夏雪儿看了一眼,突然对唐笑雨说道:“我走累了,想休息一下。”说着放下行李箱,掏出手帕擦了擦大石头,坐了下去。
唐笑雨招呼两人一起停下歇歇。柱子道:“累个屁!她这是心理作怪。训练时你看见她累过?”
唐笑雨道:“难道你不是心理作怪?我承认我也是,都不敢再往前走。”
眼镜道:“所谓近乡情更怯,这里不是你的故乡啊,你怎么也情怯起来?难道你已经打算把这里看做你的第二故乡?”
唐笑雨慢慢的道:“我还真打算以后就住在这里算了,远离喧嚣的尘世,还可以陪着她,照顾她的爸妈。”
柱子道:“唐司令,你不会是想就这样给她家做上门女婿了吧?你还这么年轻,就想在这里了此残生了?”
唐笑雨慢慢点了点头,抬眼仰望天空:“你们看,这里的天好蓝,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能在这样的蓝天下生活,还能陪着她,我就别无所求了。”
夏雪儿突然冷冷的道:“长官是被冤死的,你不想给她报仇了么?那天说的那么慷慨激昂,为此还不惜跟我反目,我还以为真遇见了一个血性男儿了呢,结果还没两天就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哼,你们男人就全都这个样子,说的话还不如一头猪哼两声来得真实。”
柱子和眼镜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看向唐笑雨。不过柱子显然对夏雪儿的话大为不服,正色道:“夏大小姐,你这话我可就不能认同了。怎么能说我们男人说话不如一头猪哼两声呢?胖爷说话就比猪哼要好听得多,你是不知道胖爷我从小就是个说唱歌手,上学后更是以歌喉风靡校园,迷倒无数青春少女,人称白面如意小歌王。对不对啊唐司令?”
夏雪儿压根没搭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唐笑雨。唐笑雨心里一痛,慢慢的道:“我想过了,刺杀总统,我没有成功的可能,只会白白送命,还会连累她爸妈从此没人照顾。她没能给爸妈尽孝,就由我来代替吧!”
夏雪儿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转过了头。
唐笑雨又慢慢的道:“我知道你会看我不起,那你就看不起好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大醉一场……”
两行眼泪,又缓缓从眼角流出。
夏雪儿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众人也不再说话,一片寂静,场上只剩下远处传来的鸟语声和西风徐徐翻起树叶的窸窣声。
※※※
总是要见她的爸妈的,这事电视台和网络媒体早就铺天盖地地轰炸过了,这又不是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她爸妈不可能不知道的,逃避没有用。
四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张宁宁的家,是山脚下的一座两层小楼,简洁而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张宁宁自己设计的,很像她的风格。
张爸和张妈开门迎出来时,第一眼就看到唐笑雨手里捧着的骨灰盒,顿时泪流成河,张妈更是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唐笑雨跟着也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才在柱子和眼镜的劝说下收住眼泪。夏雪儿才不哭,只是站在旁边替张妈擦眼泪,给她拍背心顺气。
依张妈的意思,要把张宁宁风光下葬。女儿长那么大,说没就没了,她这做妈的如何能忍心简单治丧。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帮忙,请人的请人,买东西的买东西,做饭的做饭。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葬礼上,说不完的痛苦,止不住的哭声。一铲铲泥土将张宁宁的骨灰盒渐渐埋没,终于彻底盖上。
在那一刻,唐笑雨只觉自己的心也已被埋葬。他立在她的墓前,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张宁宁的坟上。
多希望,就这样跟着你下去,陪着你走过奈何桥,把那能让人忘记前世一切的孟婆汤,倒在桥下的黄泉河上!
葬礼结束后,唐笑雨大醉了一场,哭得稀里哗啦,谁也劝不住,最后醉倒在地板上昏睡过去。次日醒来后继续喝,醉了吐,吐完又继续,拉都拉不住。
短短三天,唐笑雨便满身酒气,胡子拉碴,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落魄大叔,整天没事就拿着一瓶酒,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喝下去。直到最后,喝到胃出血,肝受伤,被抬进了医院,这才终于打住。
夏雪儿估计是看不起唐笑雨这个样子,压根就不来看他。柱子和眼镜两人轮流看守,逗他说话,他从来不理,每天只是在发呆。